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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還沒深入分析過來動合無形,贍足萬物……與時遷移,應物變化,立俗施事,無所不宜,指約而易操,事少而功多這些思想的神髓,第三天的學前考試就又回到了勢、術、法的學派異同上。
解釋錯誤一個觀點,對於典故論據的出處稍有疑惑,手心就要挨板子。
雖然楊一不止一次地抗議過季棠鄲這種被時代摒棄的教育方法。
而季棠鄲的態度就是虛心接受堅決不改,說的老爺子火氣,還要平白再多捱上一次。
四個小時的學習也就算了,晚上回去後,還有一堆的作業要做。中文的也就算了,就算是文言文作業,在季棠鄲這種高壓式的教學之下,楊一也能勉強應付大多數問題,剩下的連猜帶蒙就行,最多第二天捱揍。
可是一天背誦一篇聖經算什麼?從創世紀開始,到箴言,傳道書,雅歌……撒加利亞書,瑪拉基書。舊約背完了就是新約,背到後面還會反過來抽查前面的內容。
聖經這種基礎課程教完以後,就是西方文學史的教授,不只是文學經典的選讀,還有深入的歷史挖掘——為什麼啟蒙時代對新古典主義的批判和扼殺,以及同時卻認可莫里哀和最後一個太陽王歲創立的法蘭西學院;文藝復興時期那些極端的美好和極端的醜惡,這種錯綜迷離到極點的世界形成原因,莎翁所掀起的高潮以及其後的巴洛克藝術時代;還有俄國大地上所出現的一批又一批文學家,以及在文學家的基礎上升華而成的思想家,譬如托爾斯泰和他的懺悔意識……
雖然學習的過程極其枯燥和艱苦,但是在經過了最初的適應期後,楊一反而有一種樂在其中的充實感。
說他像是汲水的海綿一樣吸收著知識,可能略微有些誇張了,但是對於只靠寫作天賦自學“半成才”的楊一來說,發生在他身上的那種脫變,總之是真切存在的。
這種蛻變,有時候也被人稱之為昇華。
譬如現在季棠鄲冷不丁提到一個典故,楊一多半能夠在兩秒或者更短的時間內,想起它的出處,而後又延伸到其他借用過這個典故的文章篇目裡。
又或者師徒兩人現在最常玩的一個遊戲,古文聯句,這個聯句不是借用首尾同字聯句,而是上下句語境和寓意的契合。駢散不拘,詩詞隨意,只要文中的意味相符,就算是拿周易裡面的卜卦來對金瓶梅中的句子都沒有問題。
楊一發現老人的收藏裡面,新刻金瓶梅詞話、崇禎本、還有張評本一套都沒有落下。裡面的張評本還是皇族世家藏書,卷首蓋有恭親王藏書章……這種事情,楊一會隨便亂說的麼?
而按照這樣的玩法,楊一自然是鬥不過他這位季老師的。不過從最開始的有輸無贏,到後來的輸多贏少,再到現在的有輸有贏勝負對開。雖然想要鬥敗季棠鄲沒什麼希望,可是半個月下來,楊一卻發現自己的反應和對古文的理解度又上了很大一個臺階。
按照季老的話來說,就是楊一以前在單獨一種學問上,算是入了門,可是卻不成體系。現在透過這種遊戲,漸漸有了把這些知識連線成網路的趨勢。
“老師,我現在算不算略有小成?”某天,在楊一破天荒的沒有捱上板子後,他不免有些得意揚揚地拿話試探季棠鄲。
可是老人理都沒有理他,只是惦記著指揮楊一:“去把我配的植料,給陽臺暗格裡的蘭花加上一點兒,然後把外面的花都澆了。”
等到楊一無語地走向陽臺的時候,老人才慢悠悠哼了兩句:“你覺得自己現在小成?那以前那些窮經皓首的書生豈不都是大家了?用在你搞的那個什麼漫畫裡面,忽悠忽悠小朋友還勉強湊合。想略有小成?跟著我再學十年就勉勉強強差不多了!”
從此楊一就再也沒有指望過,自己的國學學問能夠達到略有小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