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如室內的燭火一般,明滅閃爍。
“最近城中謠言紛紛,鄭採啊,你怎麼看?”
只見鄭採淡淡的答道:“都是些沒有切實證據的風言風語,大帥不必掛懷,就算我水師遭遇慘敗,也必然有我水師將士傳遞敗訊回來,聽些海商小人聒噪,完全是自尋煩惱。”
鄭採的表現淡定而從容,言語間甚至還表達了他對商人的鄙視與憎惡。這與他以往一貫的主張甚為符合。不過這也正讓疑心重重的鄭芝龍有了稍稍的放鬆。
鄭芝龍有一瞬間甚至覺得自己也許是錯怪了鄭採,而鄭家水師究竟有沒有慘敗,在沒有得到準確情報之前,只怕誰也不好妄下定論。本來已經熄滅的希望之火在陡然間又熊熊的燃燒起來。
賭徒在沒有徹底輸乾淨身上的所有籌碼之前,他是不會也不願相信自己已經一敗塗地的結果,即便他已經知道以自己的底牌絕無勝出的希望。更何況此刻的鄭芝龍並沒有水師全軍覆沒的切實證據,一切都不過是海上商人帶回來的隻言片語。
“商人最愛逐利,只要有錢人人都可以收買為他所用。大帥焉知這些蠅營狗苟的逐利小人不是被李信那廝收買了,來禍亂我軍心的?標下建議,如再有膽敢私下議論水師勝敗者,當以亂軍心之名治罪!如此,我軍人心可定!”
道了此時,鄭芝龍心中的疑慮被進一步消除,認為鄭採的話不無道理,或許他之前受那些商人的影響過深,此刻看來也應當讓這些逐利小人認清自己的本分才是。
於是,當夜鄭芝龍就分派親信往城中捕拿曾大肆宣揚水師慘敗的商人,一夜之間竟拿獲了十餘人之多,這些人中不乏家資鉅萬者,他們被按照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和標準被分成三六九等。幾個最活躍的商人被立即執行梟首,家產充公。稍次的則判監坐牢,家產充公。最次的也逃不過一通鞭笞,以及罰沒部分家產的懲罰。
經過一連三日的辣手政治,水師兵敗的訊息終於被壓制了下去。而這時,人們也都以為,鄭家水師兵敗不過是某些商人們勾結李信,所帶回來的假訊息,所為的就是讓鄭家自亂陣腳。
為此,鄭芝龍特地對鄭採大加褒獎,認為他有功於鄭家,於是讓他來主持拿糾不法的差事。只是鄭採則極為謙遜的予以推脫,又言明自己有病在身恐難勝任。
開始鄭芝龍以為鄭採不過是上演故意謙遜的戲碼,但推讓了三次之後,鄭芝龍才知道鄭採並非在虛言做戲。於是他也不禁犯了疑惑,如果按照常理揣度,鄭採得知自己被重用應當喜出望外才是,可他不但堅辭了重要差事,甚至還表示自己身體每況愈下,要連原本兼著的差事也要辭去。這就讓他摸不到頭腦了,難道鄭採的病情果然加重了?
很快,來自浙南的訊息,讓鄭芝龍的精神為之一振。溫州已經一鼓而下,目前大軍正乘勝追繳倭寇向台州府而去。只要台州被拿下,杭州就已經近在眼前。顯然這是一個重大的勝利。
水師慘敗的謠言很快就被傳回的勝利訊息所驅散,安平上下都沉浸在一片喜悅之中。
不過就在一個傍晚,這種喜悅被悄然駛進港口的一條殘破戰船所打破。
“快帶我去見大帥!我是水師參將……”
黑燈瞎火間,一名渾身浴血又泛著陣陣惡臭的軍官從船上跌跌撞撞的跳在了碼頭上。此時的碼頭僅有值夜的軍卒,見到自家艦隊的船隻自然欣喜萬分,還上前詢問這一回究竟收穫多少。
只是那滿身汙穢的參將並不回答軍卒的詢問,冷然呵斥,“軍機重事,豈是你一個區區小卒能問的?”然後,他就不斷的催促值夜軍卒牽來戰馬,要親自前往總兵府。
軍卒被罵了以後心中極為不忿,於是便推諉刁難扯皮。那參將一陣急火攻心,竟然暈厥了過去,幾名親兵大驚失色立即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