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這一天,話題卻是她熟悉的——是唯有她真正熟悉、卻絕對不願去討論的;那些三姑六婆二大爺們,赫然在談著夏小伊。
不愧是資訊社會,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此時便已傳遍了大江南北大街小巷,真的成了當紅頭條。辦公室裡的三姑甲正拿著一號字套紅大標題的今日報紙,不住口沫橫飛:
“……那女人,就一個詞來形容:‘妖孽’!”
——封琉璃猛地一激靈,她突然想起,很多很多年前,自己曾經把夏小伊戲稱作“妖精”。可“妖孽”和“妖精”,絕不是一個詞兒。
六婆乙在說:“那樣的女人,長一雙*眼,是男人都會喜歡,嘖嘖……不過真沒想到,竟鬧到了這個份兒上!”
路人丙連忙介面:“不知道為什麼,總之從我在電視上第一次看到她起,我就直覺性的不待見這個女的!”
“一點不奇怪的,其實很多人都特不待見她——當然不是嫉妒,怎麼說呢,那女的囂張的厲害,讓人看不慣,明明丟臉丟到家了還一副恬不知恥的樣子!”
“不知道做了什麼昧良心的事,被人當面潑酒,還動粗,簡直是潑婦!要我說,她純粹是活該,還裝得跟受害者似的,什麼玩意兒!”
“人家就是會裝麼,要不怎麼做小明星?”
封琉璃在一旁聽著,只覺得渾身的血液剎那間全都湧到了腦子裡,耳中“嗡”的一聲,四肢冰涼。她實在是傻了,過了好半天才回想起這種感覺的名字,應當是叫作:“憤怒”。
不是那種爐膛裡金紅色的溫暖的火焰,而活像是酒精燈上暗藍的火苗,吱吱啦啦的燒著她的心。
——你們瞭解事實麼?你們憑什麼這麼說她?
——小伊究竟做錯了什麼?
——當然不是嫉妒?可笑!真XX的可笑!不是嫉妒為什麼你講話的口氣竟然那樣快慰?看到別人被潑上汙水,你就那樣開心舒服?
——不待見?憑什麼要你待見?你以為你是誰!
從出生到現在,琉璃也許從沒有生過這樣大的火氣,以至於完全不會表達,幾乎無法控制身體。她猛地衝過去,一把從三姑甲手中奪過報紙,看也不看便狠命撕扯——也許真的是太過激動了,力氣竟使不出來,好半天才撕下一個角,整張報紙倒被她揉得皺皺巴巴。
她還想開口說句什麼,甚至前所未有的罵一次人,可舌頭偏偏不爭氣,僵硬的像塊木頭。
辦公室八卦一族們見這個自來之後一直溫順有如羔羊的小女生驟然暴走,各個目瞪口呆。見封琉璃對她們怒目良久,忽然轉身,氣沖沖地走了,好半天才有一個反應過來,率先開了口:“有病啊!丫的!”她罵道。
眾人如夢方醒,紛紛附和起來。
封琉璃躲進了盥洗室,從裡面牢牢插上門,終是免不了嚎啕大哭一場。
***
淚水與笑容一樣,也許是這世上最單純又最複雜的東西。封琉璃因何而流淚?因著夏小伊所受的委屈?亦或者自身可恥的無能為力?沒人知道,連她自己都說不清。
很久很久之前,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什麼是應該,什麼是不許……曾經都那樣一清二楚;那時候世界很小,那時候我們的所作所為,統統把握得住。那樣的時間為什麼會一去不復返?為什麼我們忽然風一般長大,忽然無論怎樣掙扎,始終進退維谷?
——站在這世界咆哮的洪流之中,哪裡才是我們的樂土?那樣羞愧,那樣侷促不安;原來我們早已長高了,卻依然穿著舊時的短衣服。
封琉璃哭了很久,其間有人從盥洗室門外經過,甚至將那門拍得乓乓響,可她全都不在乎。將體內的水分排幹,力量倒慢慢回來了。她站起身,想了想,又坐下,攤開那張業已一塌糊塗的報紙,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