軀體猛地緊繃,於是懷中那顆心也緊緊繃了起來。何飛的神色凝定不變,一雙瞳孔卻隱隱收縮,像是被極度的驚恐攫住似的。也許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夏小伊終於聽見了他的回答:
“……是的,我愛你,”他說,也深深吸了一口氣,“你有我曾經擁有、卻最終失去的一切,我當然會愛你,毫無疑問。”
小伊的腦中瞬間空白一片——聽到那三個字的時候,渾身的肌膚驟然發燙;可緊接著,那股熱力便在空中打著旋兒,一圈一圈持續轉下去……從至高的天堂一路落入塵埃,最終手足冰涼,胃裡隱隱作痛。
何飛輕撫著她披散的頭髮,扶著她離開自己的身體,安穩坐好;聲音像最柔軟的羽毛那樣輕:“Sicily,傻丫頭,你該長大了;要不了幾年,你就會飛得很高很高,也許都會把我給忘了……所以你不用說傻話。”
夏小伊緩緩抬起頭來,淚水在眼眶裡不住打轉,卻笑得燦爛無比;用最嬌嗔不過的聲音說:“何飛,你抱抱我好不好?你抱抱我……我就心甘情願長大……”
***
那一天,何飛離開的時候,夏小伊叫住了他:
“何飛,我是你的灰姑娘,是不是?灰姑娘……就該什麼都不要問、什麼都不要想,只要聽王子的話、一直乖乖的,就能得到幸福——是不是?”
何飛淡淡微笑,那笑容就像從天空雪白鳥兒展開的雙翼之間飄落而下的金黃色陽光:
“……不是的,你是個公主——真正的公主。”他回答;言畢轉身,出了房門。
夏小伊聽見“哐”的一聲響,聽見他的腳步聲逐漸消失,忽然仰面朝天,徑直躺倒在地板上。沒有哭出聲音,甚至不覺得悲傷,只是眼淚靜靜流淌,僅僅像是身體想要把某些多餘的水分排空似的。
“……騙子,大騙子!”她一邊默默流淚,一邊低聲嘟囔,“何飛……我們兩個,真像是在演白爛言情戲——真是爛極了!”
光陰的碎片
何飛望著夏小伊的酒紅色小蟲子消失在蹣跚的車河之中,這才轉過身鑽入自己的限量版保時捷。雖不是什麼主幹通路,畢竟引發了不小的交通混亂,身後汽笛聲、喝罵聲隱約響成一片。何飛坐在那裡,手握方向盤一踩油門,車子卻毫無反應,正茫然間,忽然從旁邊的位置伸過一隻手來——褪色脫線的袖口,粗糙皸裂的十指,指間握著保時捷的啟動鑰匙。
何飛自嘲地笑了笑,接過鑰匙,插入鎖孔,點火。
“……竟沒注意到鑰匙不在?”身邊那人說;口音厚重,有股泥土的味道,“難得見你如此心神不定。”
何飛輕抿雙唇,似乎在笑,卻沒有回答。車子終於成功掉頭,讓出佔用的車道,不溫不火繼續向前。
“要我打個電話料理一下?應該都被拍了吧。”那人提議。
“謝謝,不過是小事,我能處理。”何飛的嘴唇抿得更緊了些。
那人嘿嘿一笑,似乎放棄。長久的沉默籠罩,只有後視鏡上掛著的一串小鈴鐺發出細碎響聲。保時捷在高架橋上轉過很大一個彎,腳下熙熙攘攘,車流如水。
“……很有意思的丫頭,你教得不錯。”那人忽然說。
何飛把著方向盤的手有瞬間的痙攣,終於回答:“林導,您別再調侃我了……”
林建國哈哈大笑:“被我說中了對吧,小何?你找的這個丫頭很有意思,非常有意思。我一開始還不覺得——其實我一開始並不喜歡她。她過分顯眼了,過分漂亮;什麼東西都有個“度”,超出限度就會變得不自然。她還沒辦法控制自己,就像只蠢孔雀,一直乍著那身五顏六色的毛;好看是好看,可是在鏡頭前,觀眾除了她的長相,什麼都看不到——我的電影裡可不需要純粹的花瓶。說實話,我一直在奇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