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作為南金玉的大廚, 是經常需要品鑑後廚班子的手藝的。
這事她做慣了,也沒在意到邵清和的緊張, 只略微吹了吹那碗還冒著熱氣的鱸魚羹,抿了一口。
鱸魚羹是標準的江南口味,不比川菜香辣,不比魯菜厚重,卻是獨屬於魚米之鄉的清淡鮮美。
濃白微稠的湯十足鮮美,切成片的鱸魚只是輕微過水, 完美保留了魚肉本身的鮮嫩。
鱸魚肉足夠嫩,一口下去能直接在嘴裡化開來,隨後才咀嚼到蓴菜的滋味。
春天裡的蓴菜鮮嫩無比,蓴菜本身是沒有特別的味道的, 就好像兔肉一樣,是什麼味道還看底味。
此刻這蓴菜就吸收了鱸魚鮮美的味道, 口感又滑嫩圓融,十足美味。
邵清和得了他父親的真傳, 在裴宴的後廚裡是最有天分的一批。
這鱸魚羹又是他自小學的江南口味,吃起來,竟比他平日裡做慣的菜色還要高上一些。
裴宴又喝了兩口,感受有些陌生的鮮美滋味, 先是說了句“不錯”,隨口又問:“這是‘來春閣’的菜色吧?”
邵家常駐之江省,她來往不多,但同是五大世家, 多少也有所聽聞。
邵清和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琢磨邵家菜色,原以為只是消磨時間,但實際做起來, 卻不由自主沉浸進去。
拿過來墳墓前,也不知是為了供奉老爺子,還是為了讓老爺子顯靈,告訴他究竟得了幾分真傳。
邵老爺子自然是顯不了靈的,但有裴宴這句“不錯”,他原本的緊張莫名消散。
聽到她的問題,點頭:“這蓴菜鱸魚羹,是‘來春閣’的專屬特色菜。”
蓴菜鱸魚羹做法並不複雜,正因此,想要脫穎而出更加困難,也就是老爺子這樣的宗師能做得極好,他本身也就是鸚鵡學舌罷了。加上這菜有一定季節性,除去來春閣,其他邵家酒樓是沒有賣的。
裴宴雖說知道邵清和對邵老爺子沒有恨,但本也以為他對邵家其他東西都沒好感。
但他自己都沒察覺到,他提起來春閣的時候,語氣竟十分柔和,於是問“你倒是不討厭來春閣?”
邵清和:“到底是我父親曾經嚮往的東西。”
裴宴明白了。
她垂眸,又喝了一口鱸魚羹。
她自己也並非不會做蓴菜鱸魚湯,但是無論是做法,還是最終口味,跟眼前這鱸魚湯都會有一定差異。
雖說論質量,目前她動手自然是會比邵清和更好的,但這隻能說明她的廚藝本身就比邵清和高深,並不是說她的做法一定更好——廚之一道博大精深,同一道菜有許多同樣優秀的做法。
哪怕是完全相同的菜譜,除非是邵家人那種格外墨守成規的,否則也會按習慣添添改改,做出來也就是截然不同的口味了。
將一碗鱸魚羹喝乾淨了,裴宴才開口:“那你呢?”
邵清和父親嚮往來春閣,那邵清和自己呢?
邵清和握著那塊寫了“來春閣”的木牌,有些迷茫。
父親死後,他離開邵家,一度以為自己對邵老爺子以外邵家的一切都無比痛恨。
但現在想來,曾經父親嚮往地看著來春閣時,他又何嘗不眼睛發亮呢?
裴宴看他,就知道他的想法,於是說:“來春閣的東西若是逐漸埋沒了,那確實可惜。”
裴宴說的“埋沒”,不僅僅是斷了傳承的意思,更是說不會有人去專門琢磨來春閣的東西了。
邵清和公開菜譜,邵家人爭的那口氣沒了,邵家半壁江山又被老爺子捐出,邵家現在可以說是元氣大傷。
這家子現在還忙著內鬥,哪怕有人想要保住梅林二星,甚至爭一爭三星,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