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白袍手撫碧綠洞簫的蘇陌葉。怎麼會是蘇陌葉。
陌少風姿翩翩立在艙門口,臉上抬出一個有分寸的笑,手上有分寸地朝著上君施了一記禮,心中有分寸地罵著娘。
帝君,何其會打算的帝君。明明是他老人家將計就計編出這場戲,他老人家倒是溜得快,卻將自己推出來唱壓軸,他大爺的。
他心中罵著大爺,面上卻依然含著笑意,起聲道:“著實沒有料到上君也在這裡,今日一大早蘇某得了封信,落的是阿蘭若的名,邀我辰時末刻同她在她艙中相見。但阿蘭若的字原是蘇某一手教出來的,是不是她親筆手書,尋常人瞧不出來,蘇某卻還略分辨得出一二,因此想挑個清白時辰前來探問探問阿蘭若,卻不想遇到上君亦攜著兩位公主前來探視她,倒是我沒有挑對時辰了。”
一席話落地,今日阿蘭若房中這樁事,來龍去脈到底如何,便是傻子也猜得出了。
嫦棣臉上一片慌亂,跪行抱住上君的腿:“父君你別信他,他全是胡說!”
蘇陌葉做不明所以狀:“這等事三公主卻不好冤枉蘇某胡說,蘇某這裡還存著這份不知出於何人的手書為證來著。”
嫦棣原本煞白的臉色瞬然鐵青,求助似的緊盯著一旁的橘諾,橘諾只做垂首不語,雙手隱在袖中,身子卻像繃得極緊。
上君含著怒色的目光從橘諾身上移回嫦棣身上,再移回橘諾身上,沉聲開口道:“來人,將兩位公主帶回去幽在房中,無我的命令不許出門一步。”
上君拂袖而去,瞧著像氣得不輕。無論是阿蘭若與蘇陌葉真的如何了,還是橘諾、嫦棣兩姊妹陷害阿蘭若與蘇陌葉如何了,都是樁家醜。若他不曉得,其實也算不得什麼,偏偏兩個不省心的女兒竟將自己安做他們的一步棋,讓他曉得了。將這個事蓋下來自然不難,如何安撫息澤的裡子和麵子,卻需斟酌。這個事,氣得他頭痛。
蘇陌葉目送簇擁著上君離開的一水兒女官的後腦勺,將洞簫在手裡掂了掂,臉上的笑意淡了下來。方才嫦棣慌極時口不擇言說他胡說,胡蒙倒是蒙對了一回,他確實胡說。她們效阿蘭若額字跡其實效得挺下工夫,連他都被擺了一道,拎著信見了鳳九直到她撲上來抱住他時,他才覺著不大對頭,她像是中了什麼惑術。
他對阿蘭若情深,正因情用的深,才未有一刻將鳳九認做她。但若非他本人亦修習惑術,這上頭造詣高,說不得他今日就順著橘諾,嫦棣那二位公主的意,鑽了這個套。
他認出這是個套來,自然當務之急便是殺去小廚找了帝君,他原本想自己同帝君換一換便罷了,讓那兩個使計的吃個癟也算小懲他們一番。帝君立在一個小火爐跟前,聽他說了心中的打算,握慣佛經的手裡頭握了柄木勺,緩緩攪著爐子上的稠粥:“對方是女人,你就下不了手了?”帝君說這個話的時候,深色格外平靜,聲音卻讓他有些發冷。
他早有耳聞帝君做事的利落,但那些皆是關乎六界的大事,今日這樁卻算是個瑣碎家務,他其實想看看帝君他要如何方能利落。
帝君也著實沒有多做別的,只是拖到兩位公主將上君請入船艙才撩了帳子。不過,這撩帳子的實際,他悟出來卻極有學問。倘帝君撩長在在前,頂多如自己所言令兩位公主吃個癟,帝君如今這個身份,因要賣上君的面子,著實罰不了兩位公主什麼。但撩帳子在後,這個事情,就變成了上君需為了安撫她的面子親手教訓兩個不懂事的女兒。比之前者,既能讓兩位公主得教訓,又無需帝君動腦動手,果然是利落。
晨光大盛,將小艙中素色的桌椅擺件照得亮堂,蘇陌葉斜眼瞅了瞅凌亂的床鋪,挑了挑眉,怪不得方才望見帝君,覺得他不如在小廚中瞧著動氣。這個事情卻是那二位公主無心插柳柳成蔭,帝君他老人家,倒是玩的挺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