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心裡的人到底是誰,但在自己的母親與兄長面前,公主大抵是難以啟齒的。
愛上一個待她並不好的人,終究不是一件多麼光彩的事。
大周后輕嘆一聲,自案上拾起了一小卷絲帛來,“魏宮的嫁妝雖還沒有來,但魏使早就到了,這是魏公子寫給你的信。你哥哥不願給你看,可做母親的卻懂自己的女兒。看與不看,總得你自己定奪。”
一向穩重冷靜的章德公主顫著指尖接來信函,小七不知道信裡到底寫了什麼,但公主淚如雨落,一張絲帛在手中微微抖著,讀完已是掩面低泣。
信裡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是訴滿了思念,還是寫著即要迎娶新人?
衣袍已經換好了,敬姑姑與幾個宮婢小心翼翼地把婚服掛在了衣架子上,小七卻不敢出來擾了殿內的人。
見章德傷心,公子便引開了話題,“婚後若不起戰事,我打算帶小七去羌地徵兵買馬。”
大周后原本已經乏了,聽了這話登時急了起來,忿然斥道,“小七該留在薊城調養身子,你帶她去折騰什麼!總得生下個一兒半女的,再去哪兒不成?”
那人未料到大周后反應如此激烈,甚至還抬手重重地擊起了鳳座,“你若不能照顧好小七,便仍舊留在母親身邊養著!光說是兩情相悅,但得記住了!得記清了!燕國要爭霸,就得有子嗣!就得有數不清的子嗣!不然怎樣去長久圖存啊!”
一激動,竟連連嗆咳了起來。
章德忙去扶住她,在她脊背上輕撫,“母親怎麼了?可是病了嗎?”
敬姑姑也連忙去了前頭斟水奉藥,低聲道,“娘娘近來總不能安枕,醫官卻又說不出到底是怎麼回事,只得開了安神的湯藥,左右是養心補肝,沒什麼壞處,慢慢調養著罷了。”
那人勸道,“既如此,母親又何苦再費心勞神。”
大周后凝眉飲了湯藥,又是好一番止不住的嘆,“怎是我費心勞神,我又還能活上個幾年呢?什麼都得打算在前頭吶!這些年母親煞費苦心,無不是為了燕國、為了你啊!遠矚,你們該娶的就娶,該嫁的就嫁,母親全都依了,但燕國也該有後人了!”
大周后的話句句在理,但子嗣至今仍舊是公子的弱處,殿內數人竟沒有誰敢多說一句。
每捶擊一下鳳座,每一句慍怒的叱責,都捶打在小七心上,捶得她膽驚心顫,躲在屏風後面越發不敢出來。
都知道公子沒有子嗣,全都是因了她的緣故。
不說旁的,公子要她要得十分頻繁,按理早該再有了。
她呢,她自己卻也不爭氣。
大周后越說越氣,眼前既還有一封魏宮來信,難免又要扯到沈宴初身上去了,說什麼,“章德雖留在了燕國,但難免魏宮不再有新人。既白不似你,他心裡有數,是不會只認定某一人的。我有時候,倒恨不得既白是我的孩子!他若是我的孩子,我也不必成日為子嗣的事再去費心了。”
小七的心砰得一聲響,偷偷去瞧公子臉色,見公子目光沉沉,面上晦暗不明,薄唇抿著,半晌不曾說話。
若只是提及子嗣的事,那人還不至如此生氣,他生氣是因了大周后提起了魏公子既白
——她的大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