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那人將她穩穩放了下來。
“我有個女兒,與你一樣乖巧懂事。”
“她才七歲,叫阿棠。”
“只願她像棠棣之花一般尊貴繁茂。”
小七心想,許家的女子都有很好聽的名字。
章德公主名為許蘩,良原君的女兒名為許棠,皆出自《詩經》,寓意美好。
而她的名字。
小七,是天生就該被人踩踐在腳下的。
良原君頓了好一會兒,又道,“如果還活著的話,便該七歲了。”
小七心裡一驚,抬眸去看,他半垂著眸子,看不清他眸底的神情。
小七想,若能看清一個父親的神色,那父親的神色裡必是十分憂傷。
她不知該如何勸慰良原君,卻恍惚間在良原君身上尋到一絲父親的氣息。
他沒了女兒。
小七也沒有父親。
同病相憐。
她只是低聲道,“君侯節哀。”
除了這樣的話,再不知該如何寬慰他了。
良原君笑道,“無妨,早就過去了。”
馬車一路前去,小七卻並沒有說起大表哥吩咐她的事。
說了便是站了隊。
魏人不該捲進燕國的爭鬥裡,她一早便知道,許瞻也告誡過她。
她心裡重重糾結,亦是重重的矛盾。
她想,再等一等罷。
再等一等。
她低垂著頭,見自己一雙血淋淋的腳在這車中分外扎眼。
一路上沒什麼話,不久聽得“籲”的一聲,馬車也就停了下來。
必是到了扶風府了。
良原君是個儒雅的人,他先一步下了馬車,又撥開帷簾衝她伸出了手,“來,我揹你走。”
小七有幾分訝然,一個君侯竟要來揹她,背一個低賤至此的人。
她猶猶豫豫地沒有上前。
那人依舊是笑,“你腳上有傷,便當自己是阿棠。”
說著話已經轉過身去,將後背留給了小七。
真正的獵手不會將自己的脊背留給敵人,良原君並沒有因她是蘭臺的人而防備她。
小七心中動容,良原君沒有把她當作敵人。
她攀上了良原君的脊背,他的脊背寬厚結實,背起她來毫不費力。
再一想,他不過比許瞻大上十歲,今歲也才三十有一。
那人攏住了她的膝彎,穩穩地往府中走著。
扶風府遠不如蘭臺大,沒有青瓦樓一樣的樓臺,大抵也並沒有蘭臺一樣的西林苑,極目望去,頗有雅緻野趣。
只需這一端量,便知良原君與大公子的區別。
一人謙遜低調,一人恣肆張揚。
她的雙手扶住良原君的肩頭,她想,若是父親還在,若是父親的身子還好,定也會這樣揹著她。
若是阿棠還在,良原君必也會這樣揹著他的阿棠。
小七想,她該相信良原君會幫她。
不為別的,也許只因阿棠,良原君也會幫她一把。
也許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