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贖身,多年前我已經說過,至少要一萬兩銀子。如今她聲勢如日中天,幫黃鶯樓賺的銀子,一年也差不多有一萬兩,贖身的話,少說要十倍。”
十倍,那就是十萬兩了。羊大任還是搖頭,“蘭姨說錯了,我不是要幫她贖身。這筆錢談的,是下聘的聘金。”
有什麼差別嗎?蘭姨有些不耐煩起來。迂腐的讀書人就是這樣!
“在我來看都是一樣,你要娶小玉,就得先幫她贖身。”
“不同的,蘭姨。”羊大任不疾不徐,慢吞吞地解釋,“收下了聘金,總得有相對應的嫁妝陪嫁。蘭姨想想,聘金都收十萬兩了,蘭姨又這麼疼小玉,難不成是要把整個黃鶯樓給她當嫁妝嗎?”
蘭姨這會兒才完全明白過來。斜眼睨著他,心裡飛快的在轉主意。這一招很陰,看來她是小看了這個歷練過的溫文讀書人。
向來只有銀子進蘭姨的手,沒有從她手裡拿出來的。羊大任這個要求,無非是早已料到蘭姨會再度獅子大開口,故意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難怪他不忙著談贖身,也難怪他願意花五千兩買下小玉一夜。那傻丫頭早已芳心暗許,要是再聽說他這般慎重要求親,而不是贖身而已,小玉怕是更加死心塌地,非得跟著他去。到時,別說十萬兩,蘭姨連一角銀都撈不到。
羊大任此刻有能力了,銀子不是問題;這些年來,小玉也為黃鶯樓賺進大筆的銀子。再不脫手給這個冤大頭,依小玉那個難以控制的倔脾氣,將來必定尾大不掉。
幾下這麼一合計,突地,蘭姨笑了。
“好呀,難得公子如此慎重其事,心意可貴,既然要正式迎娶我們小玉,那就依公子的意思,一切照禮法來——”
羊大任屏息,安安靜靜等著。眼前這狐狸般的中年美婦,自然不可能輕易放過他,把搖錢樹、會生金雞蛋的母雞給乖乖雙手奉上。
一定有難題。
“如您所說,我疼小玉這麼多年了,怎能不讓她風風光光嫁出去呢?”蘭姨笑得好燦爛,無限暢快,卻笑得讓人背脊發涼。“羊大人現在發達了,而且跟王公貴族還關係匪淺,您親姐姐就嫁給金陵的小王爺,在京裡託了七王爺特別關照。這大媒……不如,就請七王爺來當吧。”
七王爺?怎麼會突然說到他?羊大任跟七王爺的關係離得挺遠,而且七王爺一向不怎麼看得起他。
再說,七王爺素來專以阻撓小輩婚事、挑剔別人身家為畢生使命,要請到他來當羊大任的大媒,上黃鶯樓來向歌伎求親?恐怕要等到馬生角、六月雪、太陽打西邊出來吧!
外頭照例有熱鬧絲竹之聲隱約傳來,華麗的花廳裡卻是一片死寂,桌上的茶也冷了,點心小菜連動都沒動過,兩人對峙的氣氛,非常緊繃——
蘭姨果然不是等閒之輩,這一記回馬槍……也真狠!
同一時間,藍小玉渾然不知同在黃鶯樓的這一番曲折,今夜的她特別忙。有個多年捧場的客人過六十大壽,特地到黃鶯樓請客,點了幾首祝壽賀喜的大麴子,藍小玉敬重客人和藹又風雅,有長者之風,分外認真表演,字字用心,句句琢磨,不但歌聲越發優美清越,抑揚頓挫間更勾人心絃,客人聽得如痴如醉,氣氛格外熱鬧。
這一忙,就忙到很晚了才退席,上樓回房時都過了一更了。紫音趕上來幫她卸妝散發。雖不會說話,但丫頭臉上清楚流露著憂慮。
“擔心什麼?我只不過多唱了一會兒,跟客人聊了幾句而已。”她在梳妝鏡中看見紫音的表情,有些詫異地說。
紫音望她一眼,又回首望了望床,猶豫地做了幾個手勢。
“你怕有人不開心?”主僕默契挺好的,藍小玉知道紫音在“說”什麼,隨口安慰道:“我是歌伎,本來便要應酬客人。何況,盧尚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