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滬上市政府,費毓桂聽聞陶成章當場就喊出了革命的口號,既佩服又無奈。他是復興會的元老,滬上特別市——全國就滬上、廣州、武漢、天津、重慶、大連六個特別市,級別相當於副省——的市長,跑去大理寺受審卻丟了大臉,以後真不知道這市長怎麼當。
“總理責怪下來我擔著!”陶成章受紀律處分不是第一次了,他對此已無所謂,他不提這茬,只問道:“接下來怎麼辦?”
“哪能怎麼辦?”費毓桂掏出香菸,給陶成章點上,給自己也點上,“繼續上訴唄。我就不相信,省大理寺也會這麼判,他們就不怕引起內亂?”
“可大理寺這一次也聰明的緊,他們根本沒說這耕地要補償多少價,只說補償不合適,要從新再定。我操他孃的,有種他就說一個地價啊!”想到剛才的庭審陶成章就無比憤怒,現在說起,他還是很激動。
“煥卿兄,大理寺怎麼會說地價?”費毓桂只是笑,“那幫狗官洗腳上岸看著我們和護憲黨死掐不是更好?不管我們和護憲黨誰輸誰贏,他們的地位只會是越來越穩固。看看他們,需要吃他孃的這種標準餐嗎?”費毓桂一筷子插在工作人員送上來的盒飯上。著實氣惱,“我們累的狗一樣。拿的最少,吃的最差。到頭來還要服他們的管,簡直是豈有此理!當初革命的時候他們在哪裡?當初我們流血犧牲的時候他們又在幹什麼……”
“就是!”費毓桂的話太對陶成章的味道了,“這天下和他們這些狗屁法官半毛錢關係都沒有,憑什麼他們就能指手畫腳?我馬上上京,要求總理把什麼司法獨立給取消了,何苦給自己加一個緊箍咒呢,簡直是吃飽了撐著!”
陶成章說幹就幹,當下就辭了費毓桂去市政府招待所收拾東西。他這邊匆匆,根本沒看見他一出市政府的大門。後面就跟上了一輛四輪馬車。
彷彿是夏日裡的涼風一般,滬上大理寺的審判結果透過有線無線電報,瞬間傳遍了大半個中國,無數個州府燃起了鞭炮,敲起了鑼鼓。不過,外地鬧得再熱鬧,北京城裡也是冷冷清清的,來自東南的風吹到京城高大的外牆便被擋了回去,彷彿這城市永遠是千年不化一般。
廷尉大人伍廷芳身坐高碑衚衕裡。看著滬上發來的電報,默然不語。旁邊先看過電報的最高**官董康說道,“大人,滬上市政府沒有什麼言論。反倒是在滬上觀審的農部尚書陶成章對審判結果很不滿意,叫囂著要殺人、要再行一次革命。”
“農部和廷尉府有什麼關聯嗎?”伍廷芳很是不解的問道。
“回大人,沒有關聯。”董康的聲音小了一些。不過他再想起一件事情,又不安的道:“大人。如果二審政府再次敗訴,那復興會諸人反對下。總理也未必壓得住啊?一旦再來一次革命,那司法獨立只是一句空話……”
“官方徵收民財,就應該按價補償。滬上大理寺依法審判,有何過錯?”伍廷芳正色道:“法就是法,何須委曲求全?即便二審復興會再次革命,廷尉府、大理寺還是將維持原判!我寧願給後人一個短命的法,也不能給後人委曲求全的法!司法不獨立,何來公正?司法不公正,能稱之為法嗎?
授經,你我都是從舊朝過來的,我們還要回到舊朝去嗎?今日復興會執政,我們就翼附於復興會,明日國民黨當朝,我們就屈從於國民黨。如此這般,還要法幹什麼,不如干脆在高碑衚衕外立個牌坊,大家做龜奴好了。
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法就是法,一點也含糊不得。我國之法官,素來就少有以身殉法之傳統,那何不從我們這些人開始?即便復興會再次革命,可復興會又能執政多久?一百年,兩百年,三百年?歷朝歷代,不管如何鼎盛,終究有亡國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