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而長期通緝的人犯終於落網,跑斷腿的警察當然要甩幾個耳刮子以解心頭大恨。邊上擺了條凳,體態肥碩的胡幹部手持長柄剃頭刀,為一個長髮雜亂的人犯剃光頭。小如不堪設想自己被推成光頭之後的形象,不禁面露懼色。
指導員取了面鏡子來,首先舉到小如眼前。小如對鏡中的自己難以置信,長髮遮住了耳輪,胡碴沿嘴箍了一圈,連鼻孔毛也長到相當不雅。問題還在於臉色臘黃蒼白,顴骨聳立兩腮深陷,眼裡布上一層黃|色,使眼睛呆滯無光。
胡幹部喊:“下一個。”
小如把鏡子還給笑吟吟的指導員,坐到了條凳上。胡幹部為小如繫上圍裙,庖丁解牛般將他腦袋上除了眉毛和鼻毛以外的其他黑色附著物處理掉了,指導員又伸鏡子,被小如推開,他不願看到自己光溜溜的頭顱。處理過全部人犯的頭顱後,指導員咋咋呼呼地喊:
“排隊排隊。”
胡幹部手忙腳亂地收拾走條凳、圍裙和鏡子。在胡幹部拾起圍裙的時候,撂在圍裙上的那把長柄剃頭刀滑落在地,而且滑落在號房暗管渠連線圍牆外截糞池的平篦透氣孔邊上。
小如全身的血突然凝固了,在大家你推我搡吵吵鬧鬧排隊的一須臾之間,只有他注意到了這件事。小如暫時無法意會這件事跟自己有何干系,但他知道只要輕輕一踢,不,只要用腳指頭輕輕一碰,長柄剃頭刀就將落下透氣孔。奇怪的是,小如沒有下什麼決心腳指頭就去碰它了,它成功地下落,而且無聲無息。
有個警察翹著屁股往一塊黑板寫地址和名字,寫好了就喊這個名字的主人出列,此人就按要求將它舉在胸前,先正面照,再頭往右歪,側面照。輪到小如時,他注意到那塊小黑板上赫然寫著:
東南農業大學
梅小如
編號: 02016
這張照片將貼到人犯登記表上,它和進號房前的手模腳印一起,作為有犯罪前科的有力證明。如果判刑,它就出現在公告上;下次要通緝,它將印上通緝令,飛往四面八方。小如想,它要進入檔案是無疑的了。現在,從外觀上講梅小如跟其他人犯沒有任何區別了。
依次照過相,大家還是按老位置站好。指導員這時開始訓話:
“都給我聽好了,你們都是逮捕過的犯罪嫌疑人,在我這裡跟那些判過刑的一樣,都叫人犯。現在所長死了,副所長黨校鍍金去了,看守所的吃喝拉撒老子說了算。本指導員在這裡混了快三十年,比你們的命都更長,少給我搞七搞八。你們還沒撅屁股,老子就知道你們要屙什麼屎。既然來了,就要遵守監規、服從我的管理……”
“指導員!指導員!”胡幹部站在號房走廊焦慮地喊。
“喊什麼喊,催命呀,等會兒不行嗎?”
“你快過來,快。”
指導員煩躁地走過去,胡幹部附在他耳邊嘀咕了一句。“我看誰敢造反!”指導員暴跳如雷,三兩步躥了回來,“都有了,”指導員下口令,“向後——轉。”
“剃頭刀還能上天?”指導員一個一個搜身過去,嘴裡的痛罵可沒閒著,“等我搜出來,我先割了你們的雞芭餵狗。”
小如一向後轉,兩腳正踩在平篦透氣孔上,儘管指導員摸遍了全身可能藏刀的部位,恰恰忽略了它。一無所獲的指導員更加義憤填膺,他咬牙切齒地怒視每一個人,靈機一動又下了一道口令:
“向後——轉。脫鞋。”
大家脫下拖鞋,拎在手上,鞋底下並沒有想象中的剃頭刀。指導員這下驚慌了,“怎麼辦怎麼辦?”幾個在場的管教幹部和警察緊急切磋了一下,指導員再次下達命令:
“查房!”
出來剃頭的人犯站到各自號房的門邊,查到所在的號房再進去。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