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一樣順著牆邊快步走掉了。
中午吃飯她一點胃口沒有。家慧問:“你咋吃這麼點兒?”魏昊說:“天熱,沒胃口。”家慧說:“下午不上工,你把剩餘的筷子刮完,送到社裡去,再領一些回來。另外,把你爸換下的解放鞋拿下河洗洗。放在床底下,簡直臭得人睡不成覺。”魏昊答應著,心裡卻稍稍有些苦惱。
上學的上班的都走了,她一個人在屋裡把筷子刮完,小跑著送到筷子社,又領回下週要刮的毛筷。再把魏學賢的鞋拿下河洗乾淨,順帶著把汪洋、魏晨換的衣服也洗了。看看桌上的鬧鐘,已經四點多了,她猶豫著去還是不去。鬧鐘滴答滴答響著,更襯出屋裡的安靜。她決定還是去一趟。她實在管不住她的心。
轅門街住的都是小戶,家境不十分好。解放後雖落了個好成分,在運動中免除不少麻煩,但是窮困的生活依然沒多大改變。這裡的孩子生得又多又密,所以窄窄的巷子裡早晚都是些孩子在跑鬧。
魏昊一到巷口,便看見張波在和一群比他小的孩子玩陀螺,地上陀螺被他抽得滴溜亂轉。他看見魏昊,把手裡鞭子交給別人,扭身先進了旁邊一條巷道,魏昊心領神會地跟在後面拐進去。
巷道很長,寬窄僅夠一人行走,迎面相遇,只能側身相讓。巷道走到頭,卻有一個寬敞的天井。天井四周一排低矮的房子,每間房子的外面都堆放著雜物。張波推開其中一扇門,走進去。魏昊在門口遲疑了一下,才跟著進去。
屋裡光線不好,所有這樣的老房子採光都不好。這些房子都是清末建的。因為清朝建房徵收過重的間架稅,所以縣城平民的房子都建得低矮,門楣低得進門必須低頭。加上解放後人口急劇膨脹,住房緊張,多少年又實行住房跟著工作走,有單位才有房子。沒單位的老百姓只能各想各的辦法在自己的勢力範圍內搭建簡易住房,老房子的採光和通風更是受到影響。於是,隨著人口的銳增,空地逐年減少,人和人之間的居住距離越來越近,感情卻越來越疏離。生活的貧困與無奈,將人們的心磨礪得越來越粗糙。
魏昊一進屋,張波就把門關上了。魏昊急得喊道:“別關門。”張波說:“院裡太吵,我怕你不喜歡。”魏昊說:“我不怕,還是開條縫吧。”張波順從地將門拉開一條縫。可是門太陳舊,已經變形,拉開一條縫,它自己又慢慢將縫隙擴大,最後幾乎洞開。反覆幾次,魏昊也只得同意把門關上。
關了門,屋裡的光線更暗。魏昊感覺到房間很狹窄,沒有什麼傢俱什物,只在窗前支著一張舊桌子,油漆剝落得斑駁陸離。
張波今天穿了一件乾淨襯衣,清爽整潔使他顯得更加可愛。魏昊心下思忖:轅門街也能出這樣儒雅的男孩兒?她問:“你家裡的人呢?”張波把屋裡唯一一張凳子遞給她,說:“我不知道。”魏昊又問:“你家幾個人?”張波說:“我爸,還有我弟弟。”
魏昊聽孫大炮說張波家裡姊妹好幾個,怎麼會只有一個弟弟?而且他只提爸爸,不提媽媽,可見他的生活一定有著某種難言的隱痛。
慢慢適應了屋裡的光線,魏昊可以很清楚地看見張波唇上的絨毛。張波說:“我認識你媽。”魏昊說:“你那天來過我家,你當然認識。”張波說:“在那天之前我就認識了。”魏昊不相信,以為他在開玩笑。張波說:“我媽埋的時候,是你媽穿的衣服。”
魏昊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和張波之間還會有這麼一段淵源。她問:“你媽是咋死的?”張波說:“淹死的。”魏昊滿心疑惑,但看看張波的表情,沒敢往下再問。
張波問:“你咋叫這個名字?”魏昊笑著說:“這名字咋啦?”張波說:“像個男的。”魏昊說:“名字是我爺爺取的,他說這名字好。”張波問:“你爺爺是幹啥的?”魏昊說:“是教私塾的。我三歲的時候他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