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得不那麼鄭重其事,此次家宴還請了其他的三五好友,基本上都是嵐熙平時的玩伴。這些人喬正僧不熟,但聽他們在席上談天倒也不悶。這些人平日裡遊手好閒,訊息很是靈通。
他們說皇上再也回不了紫禁城了,皇宮裡的財物已經全部充了公。
他們說這次選出來的總統是個傀儡,背後是廖藏林在操縱。選票都是花錢買的。
他們說廖藏林的新派作風都是裝的,其實藏了不知道多少小腳姨太太在外頭。
嵐熙家裡的廚子是從宮裡出來的,紅白案俱拿手,甚至能做幾道像樣的蘇州點心。碟子裡精巧的玫瑰方糕和酥糖,讓喬正僧想起南京來,那裡的妓館講究用清茶輕點招待客人。
往事飄搖,酒不醉人人自醉。
這一夜喬正僧沒有回去,他留宿在嵐熙家中。
喬正僧醒來尚有宿醉的反應,頭暈暈的。他掀開被子看自己,外衣都已經脫了,整體的疊在床頭。他再打量一下週圍,佈置的很雅緻,應該是樓上的一間書房兼客房。
外面有些許的聲音傳來,喬正僧走到窗前,看到嵐熙在院子裡練嗓。他穿好衣服,簡單洗漱了一下就下樓。有傭人過來招呼,他便順手要了一杯水喝。
屋子外頭非常明亮,空氣卻冷得多。但早晨的清新撲來讓人精神一震,有種新生的錯覺。
嵐熙吊完了嗓子,開始練唱。唱的是《桃花扇》裡第五齣戲——訪翠。
金粉未消亡,聞得六朝香。滿天涯菸草斷人腸。怕催花信緊,風風雨雨,誤了春光。
誤了春光……
寒冬還沒過去,哪來的春光?
但這明媚的冬陽照的天地亮晃晃,隱隱約約也似乎帶了暖意。枝頭光禿禿的沒有綠意,但襯著蔚藍的天,也另有一番生動。
喬正僧看著眼前這個人,珍珠白的綢襖如此素淨,倒真引人想在上面勾一支桃花。
嵐熙知道有人過來了,也知道那人是喬正僧,但他自顧唱他的戲,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喬正僧知道他脾氣,也不想打擾他,就在旁邊的石凳子上坐下來。
緱山月之後是錦纏道。
望平康,鳳城東,千門綠楊。一路紫絲恚灰�衛桑凰�胰檠嗨���
貝子爺唱著唱著就走了過來。喬正僧從來不愛聽戲,他是個務實的人,不願意在別人的故事裡寄放自己的情感。但今晨的確令人陶醉,雖然嵐熙沒有裝扮,但他的眼波流轉,身段妖嬈,演活了一個在春色中輾轉探尋的少年子弟。
喬正僧不能不沉溺,他伸手抓住這個美人,將他牽到身邊,拉低上身,使他微微彎腰。自己則仰起頭,給了他一個吻。
蜻蜓掠水的一個吻,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嵐熙的心情難以言說。
喬正僧不是戲文裡多情的公子,他的感情藏在深處,從不輕易表露。所以一旦有所表示,就顯得深沉,難以招架。他也不是故事裡英武的的好漢,他做事情一步三探,迂迴周折,從不衝動,總是適時出擊。
嵐熙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迷惑了。他站直了低頭看他,無法確認自己看到了什麼。但是可以聽到自己的心,上躥下跳,動的非常非常厲害。
喬正僧吃完早飯就走了,回家換了身衣服去上班,沒人知道他一夜未歸。下午楊滿過來找他,問南邊是不是要有戰事了。
喬正僧答,“很快了。”
楊滿又問,“那打到天津,大概要多久?”
喬正僧想了想,回答說,“頂多兩年,也有可能一年就夠了”
這個時間不遠不近,相當難辦,楊滿的心有點沉,不知覺的就連眉頭都擰了起來。喬正僧知道他所思所想,但這次不想說破,就這麼一言不發的看著他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