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一刀家。我們翻進院牆,隔老遠就聽見了魯一刀的呼嚕聲,魯一刀現在住的是鎮上分給他的,原本是一個地主家,很大的院落,糧倉和廚房都是單獨的,我們摸進廚房,發現裡面堆滿了食物,生肉、熟肉、米麵、肉製品、雞蛋、饅頭,什麼都有。我們席捲而空,抬著滿滿一竹筐滿載而歸。
順原路回到地道,一股潮溼黴變味兒撲鼻而來,這種氣味讓人窒息。但我實在沒想到,就在這種環境下,那些像屍體一樣躺著的人們居然能聞到肉的香味,他們騰的一下彈跳起來,將我們圍在中間。燈光的照耀下,幾十隻眼睛裡閃爍著瘋狂的光芒,盯著竹筐,喉嚨裡發出野生動物般的低吼。
羅大眼也被嚇壞了,僵硬在那裡,連竹筐也忘了放下。沈福來擠了過來,剛掀開竹筐蓋,人們一擁而上,將他推翻在地,瘋狂地搶奪起食物來。“住手!都住手!”沈福來無力地喊著,很快腦袋上被踩了幾腳,嘴巴和聲音一起陷進了泥土。我連忙把他拽了起來。一直起腰,沈福來就撲到竹筐上,用身體緊緊地蓋住,任他們撕扯,就是不離開。
這時候,搶到東西的人不管搶到了什麼都往嘴裡塞,腮幫憋得鼓鼓的,瞪著眼睛吞嚥。有性急的,吞下幾口被噎得直翻白眼,捂著喉嚨在地上翻滾。甚至還有幾個,把東西嚼了半天才發現自己在嚼一塊破棉絮,從嘴裡掏出來一扔,又撲向沈福來,被他一腳踹了出去。
沈福來緊緊摟住竹簍,叫了一聲:“誰再敢搶一個饅頭也不給!”
眾人呆了一下,慢慢地停止了強奪。沈福來摸摸臉上的泥土,惡狠狠地說:“聽著!這些食物不能搶,要分!按照大人份、小孩份、女人份、老人份進行分配。下面,你們按照這四個成分站成四排,我來分配。誰敢搶,就餓死他!”
我心裡感到陣陣發涼,不明白為什麼會成了這個樣子。我瞧了瞧仍坐在地上卡喉嚨的幾個人,問沈福來:“我們搞來了食物,你們搞來的水呢?快讓他們喝點。”
“沒人去,逮著咋辦?”沈福來瞪了我一眼,“你,快去排隊!”
我愣了一下,發覺排隊的人都用一種懷疑和戒備的眼神望著我,他們怕我搶嗎?可是這本來就是我冒死偷回來的啊!沈福來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不耐煩地說:“別忘了是我派你們去的,我才是指揮者。另外我要分配一下任務,今後在地道里的人手由我統一排程,每天派兩個男勞力去偷食物,兩個女勞力去丹河裡取水,四個男勞力把守各處的地道口。指派到誰,誰就必須去,不去,或完不成任務,扣除當天的口糧,第二天接著去,再不去,或完不成,接著扣他的口糧。沒有任務的老人和孩子,口糧按男勞力的標準減半。”沈福來惡狠狠地說完,又很沉重地說,“鄉親們,咱們都是死裡逃生的,不容易啊!在這裡生活很艱難啊!因此必須統一起來才能生存下去啊!都聽明白了嗎?”
眾人舔著嘴唇點頭。
羅大眼後悔地嘆息一聲:“唉,早知道在路上就應該吃飽!”趕緊排隊去了。這句話被沈福來聽見了,立刻指著他說:“你這個同志的思想很要不得!要堅決革掉這種小私有者的習氣,不要把為人民服務當作為個人謀取私利的機會!大家都這樣想,都得餓肚子!”
羅大眼連忙點頭,規規矩矩地排到了最後。沈福來直起了腰,揹著手咳嗽了一聲,開始分派食物。
我的心裡感到一陣徹骨的冰涼,呆呆站了好久,不知道該去幹什麼。領食物的人開始為肉塊大小和肥肉多少吵了起來,沈福來開始斥責……我默默地轉回身,提起地上的馬燈和我的鐵錘,向來時的方向走去。沒有人注意到我,他們激烈的爭吵著,在昏黃的燈光下比較肉塊的大小。
我回到了離林茵家很近的那條地道,水罐、饅頭和鹹菜還在原地放著。我在凹室裡攤開被褥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