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間,淡去了一切驚濤駭浪。
燭花“噼啪”一聲,夜天凌看了看那半明半暗的宮燈,起身脫掉外袍。然而再回身,卻見卿塵已經醒了,正嘴角含笑,慵懶而溫柔地看著他。
“總是這樣睡,小心著涼。”夜天凌無奈笑道,將被角一扯替她蓋好,神情平常。
“誰讓殿下總徹夜不歸?”卿塵撐起身子故意嗔道,聲音裡卻分明是心疼。
夜天凌眉梢輕挑,目光中微帶歉疚,淡笑道:“怎麼,王妃獨守空閨,心生寂寞了?”
卿塵紅唇微抿白他一眼,見他眉宇間帶著幾分閒淡不羈,甚至更多滿足的安然,不似前幾日凝重,便問道:“皇上怎麼說?”
“準了。”夜天凌躺到她身旁,淡淡道:“即日便可啟程。”
奉旨入蜀,明為壅江水利,實為安定西蜀,乃是撤藩的一步妙棋。
自從虞夙起兵之後,朝中一團忙亂,夜天凌卻帶卿塵遊山玩水,釣魚品酒,對北伐之戰不聞不問,全然是置身事外的態度。然而多年領兵征戰,他早已是天朝軍中之靈魂,凡動兵鋒天帝必有倚重,幾乎已是一種習慣,也是不爭的事實。削藩,乃是天帝畢生之政願,此時執意而行未嘗不是有一了夙願的意思。面對夜天凌的退,天帝雖不多言,卻如何不是無可奈何。
數日前開始,天帝每日昭夜天凌入宮下棋,夜天凌便奉旨陪天帝下了數天的棋。
如今棋下完了。既然要動兵,那便必然將按他的部署,事事因勢而成,處處可為己用,這便是夜天凌可怕之處。
卿塵舒了口氣,側頭見夜天凌手臂墊在枕上靜靜地看著帳頂,方才的溫柔褪去,臉上連平日人人熟悉的清冷都不見,極漠然的,沒有絲毫的感情。唯有那眸中,深冷一片幽暗的背後依稀竟似攝人的殺氣,如銳劍浮光般,令人望而生畏。
戒急用忍,他究竟能將這幾個字做到何等地步?
軾父奪位之仇,看似無動於衷,夜天凌對天帝始終維持著父子君臣的相處,只因二十餘年,他們本便是父慈子孝。
一切都沒有絲毫變化,那從來不說的恨,他所失去的,因為太深而不願提起。愛亦到極處,恨亦到極處。卿塵看著他閉目皺眉,眉間的那道刻痕如同揉進了她的心底。她像往常一樣伸手,輕輕地撫上了他的眉心。
夜天凌微微一驚,猛地睜開眼睛,卻在看到卿塵那雙潛靜的眸子時怔住,彷彿被她自某處深暗的夢中驚醒,心中竟湧起如釋重負的感覺。
卿塵淡噙著笑意,輕聲說道:“回家了,就不想了,總皺著眉頭心裡會累的。”
夜天凌握住她的手撫在額頭,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道:“清兒,人人都說我無情,我若讓他一無所有,是不是當真無情無義?”
手掌遮住了眼睛,再也看不清那道鋒利,寂冷的聲音淡淡自他口中說出,似悲似恨,一絲壓抑在骨髓裡的痛楚極其隱約,卻叫人心頭一痛。
卿塵知道他心中抑了太多的東西,無從開解,只溫柔說道:“不管你要做什麼,都有我陪在你身邊。”
夜天凌扭頭看她,眉宇清雋,眼中卻帶著絲歉然:“此次入蜀不知何時回京,將你一個人留在天都,總覺得放心不下。”
卿塵唇角彎起淡淡弧度,安靜說道:“不管你到哪裡,我也都要陪在你身邊。”
夜天凌微愣,眉頭再次皺起:“此去征戰難免,沙場兇險,你不能去。”
卿塵問道:“若我有理由,你會帶我一起嗎?”
夜天凌揚眉揣度,不置可否。卿塵起身披上外袍,執燈說道:“四哥,你跟我來。”
“去哪兒?”夜天凌不解問道。
“天機府。”
府中靜悄悄一片,卿塵手中宮燈淡淡,朦朧遙遠沿著迴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