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了聖意,梁家人山呼萬歲,然後眼睛全骨碌一下瞄向了載漪身後的那四乘黃亭。裡面都是皇家送來的聘禮,雖隔著轎簾瞧不真切,但都猜著皇家的聘禮那還了得,金山銀山不敢說,起碼那珍珠、瑪瑙多得也能碼成小山。這聘禮不光有梁小姐和他父母兄弟的,就連家丁、奴僕人人也有份兒,折算下來,人人也能發筆小財了,的的確確是甘澤普降、皇恩浩蕩了,喜得那些家丁丫鬟樂得合不攏嘴。
“臣內閣總理大臣梁啟超見過天使大人!”梁啟超端端正正的給天使施禮,從載灃手中接過溥德的生辰八字,轉手交給相師,相師是欽天監派來的,只略略的拿眼一掃,裝模作樣的掐捏之後,便擠眉弄眼的開始道喜。
雖知道納吉納徵只是走過場,但聽了相師的道喜,梁啟超還是不由鬆了一口氣,只要把女兒送上鳳輿,這門“皇親”就算結定了。
載灃、載漪領著隨行官員太監們在梁府喝了喜酒,令嫻披著蓋頭由幾個“全活人兒”攙扶著盈盈而出,溥德也來到正廳,挽著令嫻的纖纖素手,梁啟超先向皇子行禮,而後攜了夫人李慧仙在堂前坐定,新郎新娘向二人行三拜禮,這才踏上鳳輿。臨出門時,令嫻的兩個兄弟在後送了姐姐一程。
“起轎!”禮部右侍郎郭曾炘一聲吆喝,迎親隊伍開始向來路返回。鑼鼓、喇叭一通吹打,鞭炮皮子崩得滿地皆是。
皇宮裡自是另一番喜慶場面,景陽宮裡到處張燈結綵,貼著紅色燙金雙喜字兒,置著大蜡燭,掛著王公大臣們送來的喜聯,御路上都鋪了紅氈子。中和韶樂設在太和殿前,丹陛大樂設在太和門內。法駕滷箔陳設在太和殿丹陛及庭院內。皇子妃儀仗陳設在午門之外,外面的杏黃色緞子帷幔上,用金線繡著大鳳凰。
好容易忙活到天黑,新郎新娘都累得直不起腰來,漸漸的,天上升起一點星月,不相干的人都已陸續退下,宮女掩了門在耳房聽事。溥德一步步來到寢室,只見新娘子坐在床沿兒上一動不動,仿如木雕泥塑一般,溥德來到身前,燈下見她身子一震,便止住了腳步,兩人都不言語,便這麼一立一坐,良久無聲。
半晌,溥德又欺近了些,伸出手來想去揭蓋頭,手卻停在半懸空裡,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又縮了回來,一顆心撲通通直跳,昨夜雖經過了一番“司寢”,嚐到了男女樂事,可新娘子到了眼前,他心思裡卻有些遊移。先前便聽皇后額娘說了新娘子千般好處,相片上倒也是個端莊俊俏的人物,可真要揭開蓋頭,心裡又難免忐忑。溥德深得詩書教化,到了此時,上書房羅振玉師父那番理學大篇又冒了出來,君子不盜不銀,我是堂堂皇子,萬要檢點著些,莫不可唐突了佳人,到了這番光景,溥德竟也天人交戰起來,平日裡那股子迂腐勁兒也出來了。
新娘子聽著腳步聲便在左近,來來回回的,卻不揭蓋頭,心裡也焦躁起來,心說都說二皇子才華橫溢,難不成竟是個書呆子?可婚前母親便在耳邊喋喋不休,說入了宮廷不比家裡,凡事要端莊、檢點,莫失了閨秀的風度。此時心裡焦躁,卻只得靜靜等著。
忽聽溥德低聲吟道:“獸爐瀋水煙,翠沼殘花片,一行行寫入相思傳。”
自己便也信口拈來:“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溥德吃了一驚,瞅著新娘子愣了半晌,又吟道:“只願卿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那邊也吟道:“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誰人說。”
溥德喜上眉梢,到了此時再不猶豫,一把揭開了紅蓋頭,燭光燈影裡,一個俏生生、粉奈奈的臉龐映入眼簾,令嫻偷偷瞧了對方一眼,便又低下頭,一張俏臉早已羞紅。溥德煨著身子坐在床沿兒,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瞅著令嫻,不覺間竟似痴了。
忽聽牆角自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