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穆君坐在上首穩若泰山,心中一切不岔便已放下,她們相信穆君,也相信景王絕非那等昏聵之主。
景晨見眾人無話,便又溫和道:“諸位將軍、南慶王,爾等既助本王征戰沙場,且敬我為一軍之帥,以後本王與爾等共同要走的路還很長,為免誤會嫌隙滋生,本王的規矩也該當放在明面處與爾等共勉,軍中兒女皆血性,但這血性不應用在平民身上,恃強凌弱,屠殺平民乃吾大忌,望各位謹記!”
她雖未曾言明是誰屠了隸泉,眾人也心知肚明,如此揭過也算是極大地給了樊詢的面子。
樊詢有些心驚地看著上座的景王,她平和的語氣下是對她個人深深的警告,景晨在她面前一向是溫和的,溫和地讓她險些忘了她才是真正逐鹿天下的王者,是漠北的獵豹,她的“狂”在景王的“穩”面前其實一文不值,哪怕日後她成了一國之主,也依然要仰望她的鼻息,這就是差距,這差距令蕭涵對她情根深重,而對她毒王棄若弊履。
商氏眾將已告退,樊詢留了下來,道:“殿下,隸泉之事……”
景晨道:“樊詢,反思己身,隸泉之屠我也是有責任的,怪我事先未曾向你言明我的立場,只希望此類事情今後不要再發生。你部所需一切物資,我會優先供給,望你對軍中士兵加以束縛,勿再行擾民之事。”
樊詢低頭諾,“是!”
穆君從一開始便靜默旁觀一切,此時方才開口,聲音溫潤如初,“南慶王口中應諾,心中必定仍有不服。今日你隨吾王征戰中原,正是揚名之機,南慶王不趁機收攏人心,反添兩族惡仇,他日你南疆要自立成國,南慶王可曾想過何為國之根本?”
樊詢心中一震,凝眉沉思片刻,遂抱拳,“多謝穆君提醒,謝殿下不責之恩,此事確是樊詢有失考量,樊詢保證今後絕不會再行此蠢事!”
景晨點頭,“南慶王是聰明人,一點就透,我等自不用贅敘。”
樊詢告別了景王夫婦,行走在營中,兵卒們正在擴營,以前未曾注意,如今細看過去,果然兵卒中也是派系分明,商家軍對蠻夷軍多抱以漠然、鄙視厭棄的目光,如同看渣滓一般地瞧不起,連身為俘虜前路未明龜縮在營中空曠一角的文昌軍都毫不掩飾對蠻夷軍的仇視。
做為毒王霸居墮林邑日久,她本對世人眼光毫不在意,也無謂對與錯,一切隨性而為,縱容兵卒屠城搶掠,一方面是她對人命本就不看重,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讓士卒們滿足各種私慾從而更有戰鬥力,這也是南疆各部一向秉行的激勵士氣的方法,她們是現實的,只有實實在在可以捧在手中的利益擺在面前,她們才會奮起為之搏命,這可以說是短視,也可以說是兇殘,但這就是實實在在的蠻夷軍,需要喂血的蠻夷軍。
一向不羈的樊詢不禁有些愁煩上心,這些士卒種種不善的目光並不曾激怒她,然而穆君那廖廖數語對她卻有著一語點醒夢中人的效果,她如今不再是一身輕鬆瀟灑來去的毒王,而是肩扛數十萬南疆部眾身家性命、前程榮辱的南慶王,也確該好好學學為王之道了。想到這裡,她不禁又想起蕭涵,當初正是他令她下定決心,將這一點可稱之為夢想的種子撒進土裡發芽成長,只為最終在他面前開出一朵花好堪配他,如今花開了,他人卻早已遠去,遙不可及。有時候她會想,賞花之人翩然離去,這朵花除了肩負著一樹的重壓,高揚枝頭迎接日月星辰、雷霆雨露之外,它本身還有何意義?
每念及此,她都毫不留情地對自己抱以嗤鼻一笑。
然而事情每每就是這樣巧,樊詢望著轅門外駐足的那道清俊身影,腳下如同鎖了千斤之鐐一般邁不動,自那日她從他身邊擦身而過沖進雨中,二人就再未說過一句話,天下有誰知,有誰信,驕傲的毒王如今見了他便只想躲避?註定求而不得的人,一生無法擁有的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