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想討好牲畜圈的主事都難如登天,還妄想結交女官?還有,每間宮女舍住著十幾人,整天勾心鬥角,只要她們仨露出異常舉動,絕對會被別的宮女密告,到時分開拷問,一輪酷刑就招了。
楊妙遷遙望兩邊方向高高的圍牆,她忽然意識到,在奚官署的普通奴婢,根本出不去,只有累死在此的命運。她再朝南望,一排排屋子嚴嚴實實擋住了宮學,彷彿無法逾越的重山,成為阻擋她考女官的疊障。
中午,尉窈下了課,和往常一樣回廨舍,當身後傳來跑動聲,她回頭,是自己學舍的小宮女們。
“何事?”
十六名宮學生分兩排站好,不算太齊的向她揖師禮,接下來的謝聲倒是挺齊,可見是練過的。
“謝尉講師辛苦教導我們,謝尉講師為我們免每天的勞役,我們都知道講師對我們好了,我們以後一定好好學詩,不負尉講師的期望和苦心。”
“好,好。”尉窈眼眶泛紅,欣慰而應。
試問哪個學師不想教出好弟子?不管圖自己聲名,還是詩學的宣揚!
尉窈其實每天都頂著壓力在講學,倘若她以得罪江書女的代價為宮學生爭取了利益,但宮學生仍一直反感她,各個厭學、不學,那她的一年期“試守”肯定通不過考核,以後想謀女官會難上加難。
得到弟子們的尊敬,是尉窈立足宮學的第一步,接下來她得更刻苦,積累訓詁學基礎。
訓詁學除了《爾雅》、《說文》,還有《方言》和《釋名》,四類訓詁學相輔相成,可是江書女允許尉窈閱覽的典籍庫只有《詩經》庫,裡面的書缺少《說文》、《方言》和部分《釋名》。
尉窈想進別的典籍庫找全這三類書,等於打破常教講師的職權先例,牽扯太多,而且不一定能找到、找全,不如透過宮外講學等方式結交更多儒士,靠借閱抄寫的法子湊全三門學術。
簡單吃幾口午食,她繼續背誦《釋名》,已經背到了《釋州國》篇。
“青州,在東,取物生而青也。州,注也,郡國所注仰也。”
“徐州,徐,舒也,土氣舒緩也。”
這樣的簡短語句,尉窈快速念兩遍就能背過,所有內容先不求理解,死記硬背,回家後寫下來,就是自家的藏書了,再慢慢透過《說文》等其餘訓詁來解譯。
一條永巷把皇宮隔成南北。
南區域的齋宮裡,宦侍們屏息而立,不敢發出一點動靜。趙修被攆出皇宮後就斷了訊息,現在誰都能確定趙修肯定被人暗害了,死不見屍的手段,令人不寒而慄。
皇帝元恪默然出神有一會兒了,他非真的疼惜趙修,而是惋惜,因為再也沒有哪個近侍既忠心又具備沒有腦子的張狂。
只有趙修!
趙修現在的貪婪和張狂,全是元恪蓄意培養出來的,他就是要趙修做一條仗帝勢欺人的惡犬,咬不死咸陽王、北海王一眾輔臣也要噁心死他們。
當趙修惡名遠揚,自有趨炎附勢之人依附,這些朝臣、家族全將成為他抗衡五輔臣的勢力。如果趙修贏了,就是他元恪贏,如果趙修輸了,那就殺掉,到時朝官、百姓均會認為他是一位賢德帝王。
可惜啊。
剛展露獠牙的一枚“犬棋”,就這麼廢掉了。
“僕射被刺殺一事,查得如何了?”
陛下總算開口,宦侍們均鬆一口氣。沒了趙修,茹皓成為第一近侍,他回道:“司直署與任城王府合力在審,那些殺手胡亂招供,一會兒說主使是咸陽王,一會兒又說是北海王,還有說主使者是……宋弁尚書的。”
宋弁已經病逝幾個月了,怎麼可能是殺手勢力的主使!
“讓廣陵王參與審訊。”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