館的招牌終於出現在了眼前。方針不由謝天謝地,這是她出獄以來第一次感覺到自己還是屬於這個社會的。
她推門進去,問前臺要了一間最便宜的標準間。進屋後她從包裡翻出睡衣睡褲,先進浴室衝了個澡。
也不知道是不是晚飯沒吃的緣故,方針才衝了沒幾分鐘,整個人就頭暈目眩難受得厲害。她扶著牆深呼吸幾口,想要壓下胃裡那翻江倒海的感覺。可她越是想剋制,這感覺就越強烈。同時她又覺得手腳發軟站立不穩,最後竟慢慢地蹲了下來,強捂著嘴才沒讓自己吐出來。
這情況有些奇怪,方針不敢再洗下去,胡亂擦乾淨身體就套上衣服。結果睡褲還沒來得及穿上整個人又是一陣天旋地轉,她再也忍受不住,衝到馬桶邊扶著邊沿大口地吐了起來。
只是她胃裡沒什麼東西,吐了半天都只是一些胃酸和液體。一陣大吐之後她覺得略好了一些,就試著慢慢站了起來。
眼前的東西開始出現重影,馬桶有兩個,洗手檯也有兩個。望著洗手檯上面的鏡子,方針簡直不知道有幾個自己。她覺得自己肯定是病了,並且病得不輕。浴室裡滿是水蒸氣的味道,搞得她更是呼吸困難,最後她只能勉強扶著牆壁,忍著想倒下暈倒的感覺,勉強挪出了浴室。
一出浴室方針就直接撲向了床,隨便扯了被子就往身上蓋。她想自己一定是感冒了,剛才在樓下大廳吹了會冷風,加上之前情緒又比較激動,幾個因素一湊,她的身體就抗不住了。
她裹著被子躺在床上,心想還是別去醫院了。這麼點小病忍忍也就過去了,雖然她現在有幾千塊錢,可一旦進醫院這錢就剩不下多少了。
一想起老媽那張只要錢不要女兒的嘴臉,方針就忍不住嘆氣。她這次出獄在家一共也沒住多少天,弟弟的因素固然是一方面,最令她忍受不了的還是媽媽的態度。自從回家後她就沒給她露過好臉色,平時話裡話外總是夾槍帶棒,動不動就說她當年念大學花了家裡多少錢,本以為把她培養到畢業了能賺錢養家養弟弟了,沒想到她腦子不好使去殺人,砸了飯碗不說,這幾年還要家裡往牢裡貼錢。
每當這個時候方針總是不說話。但她不說話不代表她心裡不清楚。她承認當年殺人的事情給家裡帶來了恥辱,也令她一直覺得對不起父母和弟弟。從小到大父母養大她也花了不少錢,但唯獨念大學這件事情上,父母並沒有出錢。
事實上當年她高考成績非常好,但父母卻不願意出錢給她念,而是希望她跟別人一道去打工掙錢養弟弟。方針鬧過也哭過,甚至跟父母理性地分析過大學生的工資和打工妹賺的錢有多大的差距,想要說服他們給自己投資四年。
可到最後他們也沒答應。於是一向聽話的方針終於“叛逆”了一回,向學校申請了助學貸款,又厚著臉皮問爺爺要了路費,上外省去唸大學。
大學四年裡她除了唸書就是打工。剛開始的時候是什麼工作都做,餐館服務生、發傳單、給人補課,什麼掙錢她做什麼。後來慢慢的她就開始找和專業相關的工作了。她大學唸的是外語系英語專業,有很多人因為她學習成績好請她做家教。到了大三大四她甚至開始接翻譯的活兒,賺的錢也越來越多。
到大學畢業時她還清了貸款,沒問家裡要一分錢生活費,還掙出了弟弟的大學費用。當她回家時把四萬塊錢放到桌上的時候,她明顯看到媽媽眼裡綻放出來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