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頭:“我生氣,不是因為豆蔻頂撞我,而是我知道她說的都對,都是我沒想到的。說起來,以前跟爺在外闖,恨不能結交天下的豪傑,那份胸襟如今好像突然沒了一樣。晴陽、臘月、子恕,還有保定城的老掌櫃,我都肯用心相待,可越之,他來了這麼久,我只想著他吃好穿暖,像對客人一樣招待他。但越之不是客人吶!這裡是他的家。今天是我錯了!”
“還有我!”常惜站在原地附和,雙手努力要把凌鳶拉起來,嘴上也在求,“二哥莫罰豆蔻了!地上涼,別跪壞了,快叫她起來吧!”
凌煦曈攬著妻子,貌似猶豫,不置可否。
烏於秋急了,一跺腳便走了回去。
“聽我的聽我的,什麼想不通想得通的,咱娘倆兒還有啥磨不開臉的?我錯了,我承認!剛才吹眉瞪眼也是被戳了痛腳,一時下不來臺,這會兒我自己下來行不行?乖囡起來,跪著丟人,咱們不給你爹看笑話!”
凌鳶抿了抿唇,眼神流露愧疚,仍只跪著,傾身撲進母親懷裡,雙手環在她腰際,小孩兒一樣又抱又搖。烏於秋便笑了,一把抱她起來,母女倆笑呵呵膩歪,不知不覺轉了半圈。凌鳶恰側向著父親凌煦曈,手在母親背後給凌煦曈比了個大拇哥。
凌煦曈抱臂乜斜,右手藏在腋下,也不為人知地豎了豎大拇哥。
敢情這爺倆默契地演了一出雙簧,未經套詞,卻是效果奇佳。
翌日,烏於秋的回信便遞到了山下洛府。言辭婉轉,有禮有節,話說到頭,終是將這門親事暫押了。
作者有話要說:
吵架了~~~
第67章 十一章、生隙【一】
雷雨過後,庭院中彌散起一股土腥混雜草香的清爽氣味,空氣裡的暑熱暫時被壓了下去,很有些怡人。
簷下垂掛的水柱逐漸細小,間斷,最後只是輕聲的水珠滴答。沈嵁看著,聽著,神走得很遠很遠。
“爺!”院前直來一人,恭敬地喚他,“門房遞進來的,有您一封信。”
沈嵁垂瞼木然瞥了一下被放在身側木條地板上的信封,上頭空白一片,並未寫著收信人是誰。他心生困惑,兩指試探著在其上撫一撫按一按,倒不覺得有何異常。
“師父起來了麼?”他捏起信封漫不經心地拆開來,一邊淡淡問起。
“是!三老爺剛起,還叫小的問您一聲,要不要一道用下午點心?”
“唔,我一會兒過去!”
侍從躬身應下,便自覺離去了。
沈嵁已抖開薄薄的信箋,心裡頭卻想著方才那人是叫“有吉”還是“樵山”。然而筆墨入了眼,字字句句都宛如錐刺,狠狠紮在他脆弱不堪的心上。
那是洛葭茵情意綿綿的告白。說她的相思,訴她的委屈,將所有人都寫作不近人情阻礙兩人結合的惡者,她不甘心,也絕不會屈從。為了追求自由與幸福,作為洛府的千金,她的抗爭已起。唯盼君心似她心,切切忍耐,靜靜等待,她定然能幫助沈嵁從凌家這座牢籠裡脫困出來。付出再大的代價,動用再大的關係,都是值得的,她也絕不放棄。哪怕散盡家財作為交換,只要能得此生相守,縱使以後作對貧賤夫妻,她都不怨,無悔。
可是沈嵁不要那樣的自由與幸福!自己不是商品,怎堪金錢來沽?又憑什麼任人擺佈待價而沽?說什麼祖父叔伯已與其弟晴陽相談甚歡,說什麼公爹來後婚期當定,父親與兄弟就可以替他做主終身,令他俯首麼?究竟自己算什麼?活一輩子還剩下什麼?
——沈嵁捧著薄紙一張,雙手遏制不住地顫抖,目光直直落在最後那句殷殷的叮嚀,要他勿忘勿棄,此心不負。女子情痴,落在他心裡卻格外刺痛。
“終究是容不下!”沈嵁雙眼血紅滿布,指尖彷彿凜冬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