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的一幕讓馬棒槌很快就穩定不了舉槍的雙手,整個人都抖成了一團。路面上那些粗細不均的藤蔓都在扭動,八爪魚般纏住了那兵,往回拖去。就像是一頭蟄伏已久的兇獸終於露出了真實面目,群花慢慢扭向了這個方向,那兵手腳軀幹全都被藤蔓勒死,花房裡很快有粘稠如蜜的汁液沿著瓣葉絲絲縷縷墜下,淌了他一身。
第五章 殊途(8)
一大片一大片的皮肉在慘嚎聲中開始脫落,植物流出的液體竟帶有強烈的腐蝕性,不大工夫就灼爛了那兵小半邊身體,顫蠕的藤蔓早已陷入他如泥般爛軟的皮肉裡,發出類似於吮吸的“咂咂”聲響。這才反應過來的眾人紛紛舉刀去救,卻被一聲槍響震住,都停下了腳步。那兵腫脹變形的臉上已經多出了一個槍眼,開在前額上,喉頭正湧出一個解脫似的低嗝。
幾十米開外的灌木叢裡,老貓面無表情地拉動大栓,一枚黃澄澄的彈殼翻著跟頭飛出,青煙在空中牽出弧線。
“毛百歲!”同樣被驚動的楊振漢帶著兩個兵跑過來,遠遠就叫老貓大名,很快一記霹靂響亮的耳光抽在他臉上,“我問你,那是不是你兄弟?那是不是你的兄弟?!”
“救不活了,早死早超生。”老貓沒有任何表情,看也不看狂怒中的楊振漢,“等會我讓啞巴到前頭來開路,山裡的玩意兒,他熟。”
1連僅剩的二十幾人,包括正副連頭,全都被安排在了殿後的位置。從進山前日本人浩大的追襲聲勢來看,誰也不敢確定他們會不會鍥而不捨。如今的兩個營最多隻能算得上是殘兵了,任何規模稍大的戰鬥恐怕都會付出無力承受的代價,怎麼安安穩穩地撤或者說怎麼順順利利地逃,早就成了反覆討論的問題。
繞開那條充滿兇險的小道,隊伍緩緩緩上了山崖。幾十張擔架末尾,喬小穎的臉蛋仍有些失色,投向秀才兵的目光裡帶著疑問,“為什麼叫人家不要動?你知道那怪東西會害人?”
“我們讀書的時候,生物老師提過食人花,說是在爪哇島上才有。前面我也不確定的那就是,可地上的骨頭太怪了點,野獸是不會那樣把獵物堆起來的。”周大喜連忙解釋,有些誠惶誠恐。
“跟日本人一樣兇啊!”喬小穎心有餘悸地回頭望了望,晶亮的眼睛裡流轉著一點讓周大喜心疼不已的東西。
他幾乎是本能地挺直了腰板,也同時挺起了並不強壯的胸膛,要不是手裡的毛竹杆子沉重依舊,他幾乎就要用破皮的指頭去梳一梳很久沒打理過的頭髮了。
“我們班頭說我槍打得還好,你不用怕的。。。。。。”周大喜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表達什麼,從隊伍後端趕上來的兩個人讓他很快住了嘴。
喬小穎在看著那兩個人,準確地說是兩人中的一個。
趙平原並沒注意到小喬護士投來的異樣眼光,一路上都在跟同伴比比劃劃。許多人,包括平時牛到不行愛誰是誰的老兵,都在衝他點頭,無聲地打著招呼。而這個曾經的蛋子兵,也依舊是沒事人似的清閒模樣,挎著一杆繳獲來的三八大蓋,臉上那道被汗水洇出血漬的傷疤猙獰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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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南京人都是從行伍中的同鄉那裡,才得知有遠征軍這麼一回事情,當初趙平原也是如此。千里迢迢跑到貴州興義加入新38師後,趙平原一直覺得被分到哪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仗打、有錢拿。前段時間全軍都在撤退,可他還總念著據說是會下發的賞錢,偷偷問了張跛子好幾次。張跛子問他什麼賞錢,賞的理由是什麼時,他又愕然答不出半個字來。
趙平原自認為還是有功的,醫院裡那段時間老聽人吹牛,其中最能詐唬的也不過說自己殺了七八個小鬼子。這個數字在趙平原的印象中,好像只是動了動手就完成了——用手雷炸翻的日本人只多不少,而且老貓打死的那個還是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