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蠱毒不發作,那些兩三天前的痛楚餘韻都能奪走她的命。何當歸微微舒了一口氣,讓她就這麼去吧,這一下她總算知道,自己只是“碰巧”重生了,不幹前世的柏煬柏什麼事,也沒欠下他的人情,這樣,她就可以坦然地面對這一世的柏煬柏了。
“不!”炸雷一樣的聲音,嚇了何當歸一大跳。
朱權突然又將何嬪從床上揪起來,茶色的眸子,瞪視著她的臉,疑心她是裝昏騙他,他劇烈地搖晃著她的雙肩,怒聲咆哮著:“你給我醒過來!你不是說喜歡我嗎?本王命令你醒過來,你不醒,我就提著劍去殺了羅家所有人!”
去吧去吧,何當歸心道,不用心軟手軟,儘管放開了殺。羅家那班小人個個都有一個不為人知的黑賬本,將那些人統統拉去蹲大牢,一百個人裡有一個冤枉的;讓那些人報數,單數拉去砍頭,十個人裡也就有一個冤枉的。
“何嬪!我原諒你了,你醒過來給我道謝吧!”朱權一邊含一口熱湯,扣著何嬪的下頜哺給她,一邊百忙之中抽空胡說八道,“你一定很感激我吧,那你快起來叩謝,你現在醒來,本王另有封賞,以後封你做皇后也不是不可能,那樣你就能隨便給你家的人封官了,你一定很開心吧,快醒過來!”此刻的朱權,像是失去理智的獸,神智早已被不知名的恐懼與焦慮驅逐。
何嬪的答案,是半口湯混著半口鮮血,齊齊噴出,染紅了素花錦被的被面。
如火般的鷹隼的眸子,滑過她曾經烏亮現在細黃脆弱的發,她不肯睜開看他一回的眼睛,她與肌膚一個色澤的唇瓣、她瘦得彷彿不用碰就會自己折斷的手臂,她要死了!不,說不定她現在已經死了,這個單薄得不可思議的小女人,早已變成一個沒有生命的瓷娃娃,一具不能再睜開眼對他笑的冰冷屍體。不,她即使睜開眼,也不會再對他笑了,他殺了她的孩子,他又殺了她,她以後都不會對他好了!
她靜靜躺在那兒,像是一朵被暴風驟雨摧殘過的荏弱海棠花,一片美麗透明的花瓣都不剩了,她的根也斷掉了,她馬上就要被風吹走了!
朱權坐在床前,看著眼前的小女人,心中有如烈火在燒。他把臉埋進掌中,像一頭落入陷阱的獸,發出痛苦的低聲咆哮。
為什麼?為什麼她不能像從前那樣子,不管受了什麼傷中了什麼奇毒,她都能自己治好自己,然後驕傲地宣佈說,憑我的醫術,這點小傷傷不到我,一點都不疼,兩天就好了!為什麼,她不能想從前一樣全心對他,只要他一聲低喚,她就立刻從睡夢中醒來,問,王爺你怎麼這麼晚了還沒睡,你是不是有什麼不如意。
他現在覺得最不如意的事,就是他的何嬪不要他了,她要去輪迴轉世,她要去另一個世界對別的人好了,她拋棄他了,他永遠地失去她了!為什麼會這樣,他從前對她一直很好,只有最近才變壞,她不能略過這一段,重新讓他對她好,重新對他好,跟他重新開始嗎?
他覺得她應該沒那麼容易死,覺得她只是心裡有一點怨氣,才會不理他的呼喚,於是,他輕輕戳一下她凹陷的面頰,好聲好氣地貼在她耳邊,這一回,他終於向她道歉了:“逸逸,這一次的事是我沒有查清楚,一時受人矇蔽,才讓你受了委屈,還害了咱們的孩子。只要你不氣我,願意跟我重新開始,我就加倍對你好,你想要什麼我都拿給你,行不行?從前都是你聽我的話,以後咱們換一換,我聽你的話,行不行?”
不行,何當歸幫昏迷的何嬪答道。你早就失去她了,你哪還有臉要求重新開始。
朱權覺得手下人兒好像動了一下的樣子,他略感欣喜,然後繼續軟語道:“你不要只記恨我這次的無情,想想咱們倆的好時候,咱們倆一塊兒看書,一塊兒看月亮,你親手做月餅,還喂月餅給我吃,你還給我……”頓了一下,他話頭止住,轉而開始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