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雅雪山,這個聖潔如畫的地方,雖然我常常在夢中擁有它秀美的輪廓,擁有它的銀光,可那些都不真實。算起來,到目前為止,我生命裡最長時間停駐的地方,居然是麗都。直到現在,只要提起麗都,我還能想起姻緣河,蝴蝶谷,天上來,聶府等等地方。人們總是很傻地想要去忘記一些刻骨銘心的東西,卻在忘記的過程中,更加念念不忘了。
畢竟那是人生最美好的年華,是所有的故事開始的地方。
我跟夜朝夕剛下馬車,就看到幾個姑娘從山上奔下來,四下散開,口裡都高聲喊著,“三斤?三斤!你趕快出來,我們不讓你送信了,蒼王陛下正找你呢!”
三斤?他們在找我們家的肥鴿子?
只見其中一個姑娘扯著身邊那個姑娘的手臂,有點遲疑地問,“姐姐,我們是不是該叫四斤或者五斤試試看?那隻好吃懶做的爛鴿子絕對不止三斤了!”
那個姑娘嚇了一跳,“會不會被人抓去烤了吃?這可如何向兩位陛下交差呀?”
我閉了閉眼睛,想象三斤有可能遭受的噩運,打算幫她們尋找。這個時候,一團東西背光向我急衝而來。我以為是哪個冒失的人把腳上的臭鞋子丟過來,想要閃開,可聽到“咕咕”的叫聲,還是上前接了個滿懷。我的天,這種重量,三斤究竟是怎麼飛動的?
姑娘們這才看見我,紛紛向我奔了過來,欣喜道,“少主,您回來啦!奴婢們真是想念您!夏夏呢?怎麼沒有跟你一起回來?”“少主,我們在山上常聽您跟蒼王陛下的事情……姐妹們都羨慕得很呢。”“錦繡同心結,錦繡王妃,錦繡姻緣,多美啊!”她們七嘴八舌地說話,我抱著三斤,頻頻點頭,“我也想念你們,夏夏照管孩子,沒有辦法一起回來,山上的情況怎麼樣?”
“說出來,您都不相信呢,泰雅沒受什麼影響,那個神將軍太厲害,鬼獄之兵討不到一點便宜。”
正說話的時候,有一個姑娘眼尖地發現了站在我身後沉默不語的夜朝夕,“這是夜公子嗎?夜公子,好久都沒看見你了!”
她的話音一落,所有的姑娘都向夜朝夕圍了過去,我和在我懷裡昏昏欲睡的三斤,徹底被遺忘了。
此時,有一個人正從山上走下來,足底生風,寬袍佩劍。我發不出聲音,因為雪山上的積雪彷佛被一道藍光攪動,有了驚遠空的波瀾。三斤從我懷裡飛了出去,扭動著胖胖的身體,一下子撞在了他的肩頭上。我的腳像被灌了鉛,心中很想要飛奔過去,但忽然生了膽怯之意。
“去啊,愣在那裡幹什麼?”夜朝夕推了我一下,我還是扭捏地站著,不敢上前。
姜卓把三斤從肩頭抱了下來,伸手逗了逗它的喙,半開玩笑地說,“小傢伙,才多久沒見,就不認識我了嗎?”他的聲音跟無數次夢裡的一模一樣,彷彿有一個人在我懷中敲著小鼓,鼓聲驅動著我,終於拔腿奔了過去。
“我不是小傢伙,我是你的妻子!”一路上,我曾想了很多的理由,比如我要見娘,我是泰雅的一份子,我要見證李道的覆滅。但那些理由在見到他的時候,都只化成了一個。獨自在天朝,面對改革和弊病,我都沒有覺得時間過去了這麼久,這一刻的這個擁抱,讓我有了恍如一生的錯覺。時光的長短,在於與你共度的那個人是誰。這句話,我體會了。
他的眼中有淡淡的霧氣,矇住了深藍綺幻的色彩,他只動了動嘴角揚起一個笑容,很多話,不說我也已經知道。
上山的景物,歷久彌新。山道是被特意清理出來的,道路的兩旁堆擠著厚實的積雪,雪中夾滾著碎草葉。被大雪壓住的蒼松棵棵挺立,松葉隱露著格外幽深的綠。那是一種在其它的三個季節都見不到的生命的色彩。那也是一種經歷苦寒之後越發堅韌的品質。山間鳥兒婉轉清啼,像一首為大自然而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