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隊伍裡起了一點騷動,不知道打哪兒躥來了一隻白貓,想是哪位小主兒養的吧,脖子上還戴著精美的項圈。
貓不怕人,一下子鑽進了人堆裡,後面的小太監蝦著腰追趕,劉總管剛要問怎麼回事兒,那小太監一撲,直接撲進了劉總管襠底。
「唉喲……」劉總管的調門又尖又長,「不長眼的猴兒崽子,往哪兒撞呢!」
人群裡一陣鬨笑。
小太監油滑得很,諂媚地說:「小的看見劉大總管就走不動道兒了,一心想給您老磕頭吶。」邊說邊從袍子底下把貓拽了過來。
劉總管嗐了聲,「你們景仁宮養不住貓是怎麼的?怎麼又跑到這兒來了!快帶回去好好看著吧,回頭要是跑出了宮,看和主兒不扒了你的皮!」
小太監一疊聲答應著,抱著貓一溜小跑離開了。這算是宮廷中小得不能再小的一樁閒事,大家笑過便不放在心上了。
頤行轉過頭,望向東邊的宮牆,經過了一冬肅殺,二月裡春風才一吹,牆頂上便有了生機。
稀稀拉拉的枯草間,一朵白瓣黃蕊的野花在風裡搖擺著,細瘦的身條幾乎被吹得貼地,但疾風一過,它又頑強地直立起來,就有那股子永不言敗的韌勁兒。
太監將大隊人馬領到宮門前,劉總管說:「姑娘們,進去吧。」
眾人魚貫踏入隨牆門。
這大大的院落,早就闢乾淨了場地,沒輪著入內的且在外頭候著,挨著了的點卯應是,入內受人檢閱。
頤行身後的銀硃似乎很緊張,肅靜的氛圍下,隱約能聽見她上牙打下牙的聲響。
頤行回頭瞧她,「你怎麼了?」
銀硃抬手壓了壓胸脯,「心裡頭懸得慌。」
分明頭前說了,大不了撂牌子的,怎麼這會兒倒不自在起來。
頤行寬慰她,說不要緊的,「實在不成也是命,回頭出去了,我請你吃炒肝。」
銀硃嘟囔:「倒也不怕旁的,就怕給我阿瑪丟人。」
旗下人大部分還是以進宮當差為榮,早前翀秀想著,皇后出自他把兄弟的家,自己閨女憑著這層關係,及到選秀年紀的時候,好賴能混個女官。結果後來皇后壞了事,福海也罰到烏蘇裡江去了,這份念想沒了,銀硃進宮後,可不得事事靠自己嗎。
關於丟人這種事兒,頤行想得不太深,當時難過一陣子,過後誰知道誰。因給了銀硃一個肯定的眼神,「你這身板兒,一看將來就是特特等的女使。」
銀硃有些不好意思了,略微含著點胸說:「我就是那什麼……份量不重,顯胖。」
頤行點頭表示明白,這時候輪到她們了,門上太監高喊一聲「上徵旗玄字號秀女應選」,一行六個人忙進了體元殿。
這殿以前是啟祥宮後殿,明間前後開著門,因此豁亮得很。殿裡站著十幾位教習嬤嬤打扮的,手裡拿著尺子,拉著臉,示意秀女都上前來。
頤行納悶,還沒入選就要裁衣裳了麼?結果人家把她的胳膊抻直了一通量,量完胳膊又量手腕到指尖的長度。這還不算,最後連脖子帶腿,齊根兒量了個遍,邊量邊支使,「姑娘活動活動吧。」頤行便手足無措地在地心走了兩步,轉了幾圈。想是很合嬤嬤們的眼,為首的沖邊上一點頭,她就給留牌子了。
銀硃的過選也算無驚無險,對於包衣女子的審核一向不那麼嚴苛,因此稍有些顯胖也是可以擔待的,反正將來進了宮,自然就瘦下來了。
頤行本以為二選不會篩下多少人來,沒想到院子裡足站了百來號。她們大部分是因尺寸不合乎標準被撂了牌子,還有風度儀態有可挑剔的,也通通發還老家了。
銀硃出來後一副慶幸的模樣,搓著手說:「我指定是沾了您的光,才讓我這麼順風順水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