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為何,看到疤痕不復,我的心內會湧起的,竟是一絲欣喜,曾幾何時,我也開始淺薄地在意起自己的容貌了呢?
“我是替妹妹高興,”她在我身側坐下,執起雕銀鑲嵌靛藍寶石的梳子,替我緩緩梳起青絲千縷,水眸瞥到我手腕的白玉鐲時,微微怔了一下,但旋即恢復常態:“女子的容顏,對後宮的嬪妃,猶為珍貴。帝王之寵,最初乃至最後,亦是看重於此,縱有例外,卻是可求而難遇。”
“姐姐——”我一時語塞,她的眸底,我看到一抹淡淡憂意映著白玉鐲的潤澤芒光冉冉蘊升,沾染著棋楠香,漸次再沉澱下去,竟是深蓄的哀憫。
天寰玫瑰?莫非是他讓我容顏恢復,我的猜測亦只能到此,畢竟,昏迷後的一切空白蒼茫地存在於記憶裡,無處觸及。
“呵呵,我也是落俗了。”淺約笑弧在她唇畔勾起,“我已傳了小膳,等你梳洗完,一起用吧。”
我晗首,望舒已伺候我用洗顏粉,敷於臉,隨後洗淨。我望著鏡內,無暇容顏,簪環澤光交錯地映照間,那抹明黃的身影竟愈來愈清晰。
原來,所謂的一心人早在我心底駐下,縱然他於我,如風,看似處處關心,待要分辨真虛,卻是觸碰不著。可,那份心意,我豈會不知呢?
而我,一再漠置逃避,直到今日,我亦為重得容顏悅君心而喜,紅顏淺薄,莫過如斯,其實亦該是我心內早就有了計較吧。
用罷膳回房,倦意襲來,遂喚了溫湯沐浴,褪去內衣時,卻見貼身褻褲上,染了絲絲的血跡,月信未至,突兀地著了血,隱隱覺得不安,卻又不知為何。
但這觸目的血跡,卻正是日後引出隱忍吞噬的暗潮將我逼到萬劫不復之地的源頭。
而此時,一直身處深閨的我,卻絲毫不知道彼時的疏忽會導致日後的種種不堪。
當晚,沐浴完,復睡去,一夜安眠不提。
第二卷 緣惜 第34章 禍水紅顏語成讖(上)
(安陵宸)
如是,在北溟已有一月之餘,轉眼間,竟已是除夕了。
北溟宮中的除夕,卻不似西周那般隆重其事,僅是綽約地掛了一盞盞六方紅紗絹制宮燈,燈罩的稜角上嵌著翠玉珠佩,金色的穗邊和流蘇便從那佩環嘴中吐出,一脈地順了下去,隨著夜風翩然而舞,愈晃的紅紗上畫著的山水樓閣生動起來。
寰柔奉詔去了冥宮伴駕,她平素柔雅的臉上竟似小女兒家籠了嬌羞的神情,凝著她眸底絲絲的喜悅,我的心,在那剎,卻忽地有莫名失落,他,此刻,該是置身宮內盛宴,觥籌間,幽黑的眼底,是否還是刻意隱忍的那份孤獨、哀鬱呢?
晚膳用了些許酒釀圓子,臉頰微微暈灼,素手撫著琵琶,望著月華皎淨,信手彈撥,琴色之冷,仿若清泉涓緩泠滯凝冶,暗憂自生別愁間,轉軸撥絃,試了兩三個音,曲不成調,心已茫惶。
遂放下琵琶,屏退宣瀅、望舒,提著一盞琉璃綠玉罩紗燈籠,慢慢走出皎雪宮,天池依然清冷,月色下,漣灩的波光絲毫沒有瀾滌,如一汪明鏡般臥於環繞的山欒之間,隆冬除夕夜,卻然無風,停頓的空氣,讓心底泛起些許窒悶。
明日,就能返回西周了,如若不是寰柔相留過完這個除夕,此刻,應該在回程的路上,為何,我的心底,如此期待著歸去,卻,又夾著莫名的惆悵呢。
我真的可以放下所有的心結,去直面自己內心深處蘊積的情愫嗎?微涼的手指在臉頰滑過,水面的倒影,映出我的無雙姿容,卻,還有——
我愕然地看到背面悄無聲息站著一人,轉身看清那人時,卻是一耄耋老人,灰青的衫袍,同色的頭巾緊緊裹著他的臉,裸露在空氣中的,僅是佈滿皺紋醬深色的臉、暗紅色的糟鼻、以及一雙混濁的眼睛,他身上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