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封了幾十年的往事。
關於白起之死。
說起來很複雜也很簡單——上黨獻地之易出事之後,長平之戰爆發。趙國四十萬降卒死於坑殺,秦昭王想要一舉拿下趙國,但遭到白起的勸阻。
而後君臣一旦相疑,便是死局。
許梔和李賢兩人之前都是從司馬澄那裡得來的訊息,兩人都心照不宣。
長平之戰對嬴政來說,那正是他苦難的開始。在趙國的九年間,趙人對秦人視作仇恨。
但換句話說,長平之戰的爆發,也是嬴政能夠走上秦國王座的契機。
蜀郡還與呂不韋的死亡染上了關係。
嬴政與呂不韋亦師亦敵。
許梔是個擅長在蛛絲馬跡中找到聯絡再將之結合起來的人。
她要把上黨易地和白起之死變成兩件事。
白日間,日頭高,陰影打在了簡牘上,析出一些朦朧的碎片。
“若如文書中敘,白起並無後人。”李賢道。
她看了李賢一眼:“他都十一歲了。你當兄長的,不該有所隱瞞。”
李賢這才知道,她已經將前後六七年的事情想得很清楚,瞭解得也明白。
沒有統一天下之前,李左車的身份絕不是個好事情。
收養敵國將軍之孫,私藏罪臣之孫。這是死罪。
為什麼這時候才提出來疑問。
“公主。”李賢壓著聲音,“這事情一旦被傳開,家父會被架在火上!當年說動家父收養李左車的人是公主和張良。”
他直接將這個名字擺到了許梔的面前。
灼眼的日光照見她眼底藏不住的痛苦。
“李賢。”許梔面上依舊保持著淡淡的笑意,但眼神已經冷了下來,“你不喜歡舊事重提,我也不喜歡。”
有的人在經歷過痛苦之後會有忠劫後餘生的喜悅,而有的人則會忘記這是快樂,從而樂見他人被逼迫。
感受窒息,綿長而雀躍。
他感覺到她要起身離開。
李賢轉瞬就把語氣緩了下來,“公主要臣去做的事,臣會去做。”
許梔回身,“你如果見過王綰應該明白。父王貶你去蜀不止因為逃婚,一時半刻你回不到咸陽。”
嬴政已經知道途中出現的鐵錘與力士出於何處。如果不是嬴荷華苦苦相求,張家早就被處以極刑,與此同時,曾經沾上張家的人現在都備受猜忌。
王綰曾為張良的上司,雖然王綰沒說,但不可能沒受到影響。
許梔走了兩步,沐浴在陽光下,她卻只能看到自己的陰影,“……當年你在南鄭郡燒了上黨的卷宗,也是原因之一。”她轉過身問,“後悔嗎?你分明已經快要走到卿位。成都與咸陽隔著八百里的距離。”
“公主可後悔?”
他們問的是不同的用意,卻註明了同一個人。
許梔早把自己剖析得清楚不能再清楚,可一旦觸碰到張良,反撲而來的大潮一次又一次會灌滿她的心。
她啞然良久,半晌不能說話。
“我,沒後悔。”
烈日於天,碧藍之上飄散了浮雲,乾燥而寒冷的初冬。怪異的天氣,下著雪還有這樣的晴日。
她轉身屏風後。
他只能從重重紗帳之外,凝視她的背影,“臣亦不悔。”
從前,芷蘭宮與李府只有一炷香不到的距離。
現在,是一程又一程的山水,是猜忌與懷疑,還有重疊輪迴的錯位。
“現在來看,你與我打的賭,誰也沒贏。”
“臣還活著,如何不算更勝一籌?”
“監察勝券在握,可有什麼打算?”
“臣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