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她,目光之深,似要將她的模樣刻進骨血中去了。
太聰明的人,沒有辦法難得糊塗。
這是范增死前對他說的話。
所以張良不敢正視自己的心。
許梔沒有聽到張良的回答。她知道他不擅長說假話,她猜得不錯,這就是博浪沙刺秦的變式。
可癥結就在,他為什麼回來。
她不知疲憊,不管傷痕累累,一遍又一遍的問。
“你不知道你回來是送死的嗎?”
“父王不會放再過你了。”
“張良。你是選擇用這種的方式來折磨我,報復我嗎?”
許梔最後一問,終於生生見了血來。
但回應她的依舊是張良的沉默。
這種沉默比明確的算計更令人痛苦。幾乎等同於冷漠。就好像她從來就沒有走進他的心。
她終於覺得自己如此可笑,簡直是作繭自縛。
幸好前幾日雨下得多,讓今夜的月光不夠明亮,她能夠掩飾落寞,自己尊重自己被漠視的真心。
“你一言不發,我再追問無濟於事。”
許梔低低笑了起來,“事到如今,我想請教少傅一些楚國的事情可好?您的錦囊妙計我看不懂。”
少傅一詞被她用了重音。
張良總算乖乖俯下身。
許梔當即上手攥了他的衣襟。“張良,你到底有沒有真心愛過我?”她問。
他的聲音晃盪在寂靜無比的深夜,比世界最冰冷的雪還要冷,比懸崖上所有的颶風加在一起都還要令人絕望。
“我不能愛你。”
他話落地的瞬間,一個力扯住了他,攬上了他的脖頸。
少女的氣息立即逼往頸側,一個牙印明晃晃的印了上去。
她更在暗處抓住了他的腰帶,教他想後退也退不了。
她的齒間有鐵屑味,這一咬,要比當日在新鄭要狠上百倍。
劇烈的痛感從他頸部傳來。
張良只是微微蹙眉,沒有大的動作。
他雲淡風輕的表面,已經是萬丈深淵。
他回來的理由很簡單,簡單得不像是他深思熟慮的結果。——他想見她。他知道她需要見到他。
一個十分清醒的人,無法糊塗。
既然痛苦,便要結束。
他只能在除了她知道的地方,說出她想要聽到的那句話。
於是他想啊,以後漫長的歲月中,她都不用對他感到愧疚與留戀。
而張良大抵也知道她這一句話的後果。
她沒有入鞘的那把匕首架在了他的頸間。
他如願以償的聽到她惡狠狠的說了句,“我真該殺了你。”
然而張良絕沒有想到,接下來發生的一切。
她拉著他的手握上了匕首的柄。
這把匕首鬼使神差的轉移到了她的頸上!
於是景象變成了一種近乎詭異的場面。
“公主!”
原陽縣令訊息閉塞,他不知道內朝發生的事情。他只知道張良是嬴荷華的老師,而他只需要等著扶蘇和王賁過來和張良說些話,然後帶著永安回陳郢就完事了。
他哪裡能想到自己留下來的處理點兒的不是簡單的事情,而是李斯都躲著要退避場景。
而眼前,居然發生這樣一幕!!
“大膽!張少傅你瘋了?快放了公主!”
外人來看,是張良劫持了嬴荷華。沒有知道藏在大袖之下的,其實是她緊緊攥持了他。
他們離得很近,這樣暗的夜色之下,張良看見她薄如蟬翼的面板下青白的血管。
她不管不顧的讓那把刀貼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