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呆在那個地方不動,給我點時間,我總能找到你。”
我問他:“萬一找不到呢?萬一有干擾器,這個東西的訊號無法傳送呢?”
“相信我,就算那樣,我也能找到你。”他低頭含住我的嘴唇,輕聲說,“寶貝,你忘了嗎?我找了你十幾年,不還是找到了?”
我不甘心地咬回他的嘴唇,說:“那你下次找我可得快點。”
“好。”
我知道你一定會找來,就算沒有這塊東西也一定會找來,但你這次可得快點。
快點。
我頭頂的對話孔噴射出一股白煙,我知道那是致人麻醉的氣體,在吸入的瞬間我便閉上眼,我在心裡說袁牧之,你要找到我。
然後,我陷入昏迷當中。
這樣的麻醉只能麻痺我的身體,但不足以侵蝕我的意志。
我就如在重重阻攔的黑夜中奮力前進,我一心一意要衝破這些封鎖,我不能任人主宰我的身體而我一無所知。世界上有萬分之三的人麻醉對他們是無效的,他們或因為身體,或因為精神狀態,會在整個手術過程中保持清醒。這也就是說,麻醉不是萬能的。
我的身體對麻醉沒有抵抗力,但我現在要做的,是令我的意識對麻醉免疫。
這件事操作起來很困難,儘管在昏迷的前一刻我已經給自己催眠一定要清醒過來,但我卻置身詭異的夢境中無法動彈,我被迫看到自己童年過往的碎片:蔓延到足踝的青草地,漂亮的繪有阿拉伯圖案的茶具,溫暖的光線,遠處的大樹上漂亮的樹屋和鞦韆。
驟然之間,這一幕被狠狠撕裂,火光蔓延,鮮血飛濺,我的母親在我面前被人狠狠踢打,我最痛徹心扉的一幕再度上演。
那個被打倒到地上的女人抬起頭,突然間換上張家涵的臉,目光空洞而絕望,我看見他爬起來,自己撿了一段繩子,繞到自己脖子上,然後用力拉緊。然後,他衝我桀桀怪笑,眼珠子從眼眶中勒得凸出來。
我看得瞋目裂眥,不顧一切就想撲過去,就在此時,有人拉住我的胳膊,我轉頭一看,我看見自己的母親。
她還是我夢中的老樣子,穿著亮紫色的綢衣,對我微笑,目光溫柔。
“媽媽……”我哆嗦著喊她。
她沒有理會我,轉身就走。
我身不由己地跟著她,轉過頭去,張家涵已經被烈火包圍住,很快燒成一片灰燼。
“寶寶,記住媽媽,不要,不要忘了媽媽……”
有誰在我耳邊急切地說,我抬起頭,發現自己身處地窖,洪馨陽在關上板子的前一刻,急切而痛苦地看著我。
“媽媽……”
“就算,就算忘記了一段時間也沒關係,但你以後一定要記起來,答應我好不好?一定,一定要記起來,記起來媽媽是誰,記起來媽媽有多愛你,好嗎?”
我看見她淚流滿面,我想擦乾她的眼淚,卻不知為何沒有這麼做,她最後親了親我的額頭,以毅然決然的態度,砰的一下,闔上地窖的門板。
我有萬箭穿心的痛楚,我回過頭,我的母親站在不遠的地方,含著笑看我,她一言不發,但我知道她在問我,你想起來了嗎?
我的寶寶,你想起媽媽是誰了對嗎?你想起,我有多愛你了,對嗎?
我朝她走過去,我想說是的,我都想起來了,我戰勝了自己內心的怯弱和自私,我克服了不能克服的痛苦和孤獨,我終於能站立在你的面前,我的母親,我站在你的面前,不再令你賜予我的生命蒙羞,不再令它毫無價值。
因為,那是你拼盡一切,不惜拿命去換的。
我是有價值的,我的存在也是有意義的,我知道你一直在教會我這個,我曾經忘記了,但我現在全部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