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得直冒冷汗,伸出手,手有些發抖,我拉了幾下才把頭上的面罩拉下。一股劇烈的光線刺激得眼睛流淚,無法睜開。我用手擋了好一會,才適應了這種光線,於是把手挪開,我發現自己置身一間銀色的房間。
一間沒有任何傢俱擺設的銀灰色房間。
四周全是光滑的不知材質的牆壁,門的位置嚴絲合縫,不仔細看還無法辨別,光線無處不在,但看不出光源在哪。
房間還很大,目測至少超過三十五平米,長方形,正對著我有一面巨大的鏡子,清晰地照出我此刻的樣子:衣衫有些凌亂,面色蒼白,捂著腹部,眉頭緊鎖。
我對著鏡子整理好衣服,盤膝坐下,然後盯著那面鏡子一動不動,我知道,鏡子背後一定有人在監視我。
這其實是一個老式的審訊室,在審訊室中鑲嵌鏡子是為了有效地令審訊物件在自己的形象前變得能直接面對自己,也方便隔牆的人觀察,但不適合我。
因為我不喜歡自己的樣子,從頭到尾,都不喜歡。
特別是這副大病初癒的鬼模樣,而且衣襟袖口,還沾染了人血。
“如果可以,我想換衣服。”我對著鏡子那端說。
沒人回應我。
我不耐地皺了眉頭,淡然說:“你已經觀察了我很多年,應該知道我的習慣,我不喜歡穿髒衣服,我要換。”
還是一片寂靜,但過了大概有十五分鐘,我的頭頂突然降下了一個金屬託盤,上面放著一個塑膠包。
我將塑膠包開啟,裡面是一套嶄新的白襯衫,我拿出來後脫□上的病服,換上它。
潔白的顏色,柔軟的質地,樣式簡單復古,看著很眼熟。
我忽然想起來,這分明是張家涵以前會給我準備的衣服,在二十年前那個時空,我就是穿著這樣的衣服蹦躂著。
然後,那個金屬託盤再次緩緩降落,這次,它上面有一包體積更大的衣服。
我開啟來,那是一套熨燙整齊的禮服,我穿過這種東西,那個時候,還有人為我打領結,我們就穿這種衣服的必要性進行過一番討論。
我心裡湧上一種複雜的情緒,然後,我默默地套上這套禮服,不出意外地,我摸到一個黑色的領結,我抽出來,翻起白襯衫的領子,試圖自己將這個東西結上去。
但我試了幾次都沒成功,當年那個人沒有教過我,他只是幫我係上這玩意,而且每次都令我懷疑他想勒死我。
“會妨礙呼吸,”我惦著那根領結,深吸了一口氣說,“我從以前就不喜歡這玩意,你該知道的,而且,我不會打。”
我看著那面鏡子中的自己,輕聲說:“我不會打這種無意義的結,我認為這套衣服從本質上就代表人為的自我束縛,你不是也同意嗎?還記得不?我們討論過這個話題,董,”我略微停頓了一下,將令我心情複雜的那個名字謹慎地念出來:“董蘇。”
對方沒有回應,但卻從不知哪裡,傳來一聲粗重的呼吸聲。
“我該說好久不見,還是說幸會?”我發現我心跳很快,聲音在發抖,“我記得你教過我,這兩個禮貌用語意義差別很大,也不該用在同一個場合。”
我都記得。
你跟我的接觸,你說過的話,我們難得流露出的互相理解和默契,我都記得。
我的父親,其實我記得你,我還記得我砍掉你的手,我不該那麼做。
我忽然就無法冷靜自持了,一種說不出的痛苦撕裂了我的心臟,我穿著這套禮服,它是我生物意義上的父親為我添置的唯一禮物,但穿上它,我想起的是我在地下室漫長的囚禁過程,那一天天的絕望和孤獨,我想起我的母親慘死的那一幕。
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我衝到鏡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