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讓這人將這幾日的事情說出去,方法有很多。第一種就是最為省時省力的殺人滅口,第二種是用利益誘惑,第三種是威脅,第四種是誠意相求,也是最不討好最冒險的一種。
但是陶君蘭還是選了第四種——她覺得這個人既然肯為了鄉親冒險上京來告狀,那麼必然是個品格高貴的人。用其他的法子,卻是侮辱了對方。
那人沉默片刻,鄭重的應下:「小的一定不會告訴任何人。請陶側妃放心。」
陶君蘭再一拜:「那就多謝您了。」
「不瞞陶側妃說,我家老母親在天災是撿回了一條性命,曾對我說,這都是陶側妃您賜的。叫我們兄弟日後務必供奉您的長生牌位才行。」那人笑了笑,聲音有些哽咽:「別說我母親,就是其他許多人也是一樣,對您不知多感激。只要您吩咐一聲,小的是什麼都願意去做的。」
滴水之恩,當以泉湧相報。這個道理雖然簡單,可做到的人卻是極少。但是今兒顯然這人就是這麼一個意思。陶君蘭看著,心裡越的難受愧疚起來。
「你回去之後,提我向你母親問個好。多謝她老人家惦記著我,更為我祝禱。」陶君蘭這話說得再誠懇不過,事實上,她也沒辦法不誠懇。說真的,聽到有人這般感激,甚至為她立長生牌位,她心裡的觸動不可謂不小。
然而那人卻是苦笑一聲;「家母已是去世了。天冷,老人家經不住這樣的嚴寒,已經去了。」
陶君蘭一怔,頓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她不知道事情會是這樣——
「和官員剋扣了賑災銀子有關?」陶君蘭輕聲問。
那人點頭又搖頭:「有關係,但是關係不算太大。我們家之前畢竟殷實,家中有餘量和棉衣,再加上從京城往回走的時候,莊子上也是給了不少東西。只是因屋子垮了,所以沒個住處只能依靠朝廷,這才……不過也和家母年邁有關。今年冬天太冷,又無避寒的屋子,不少老人都是早就去了。如今剩下的,也都是情況好不到哪裡去。這些也就罷了,可憐那些窮困的,好些孩子都快凍死了。身上全是凍瘡。」
頓了頓,那人嘆了一口氣:「天冷也就罷了,可關鍵也沒多少木炭取暖,如今燒的全是雪裡刨出來的枯柴。饒是如此,官吏也不許,怕有個不甚將盆棚子給燒了。有些人一家人能分一間草棚子已經不錯了。還有好些,連草棚子都分不到。只能縮在殘垣斷壁裡避寒。最關鍵是的,冷也就罷了,也沒幾口吃食,還沒什麼熱乎氣。如何受得住?」
陶君蘭越發默然——她剛才就注意到了,這人手上全是凍瘡,就是臉上也有些痕跡。原以為是趕路所致,可如今看來只怕留在那兒的人也是比這個好不到哪裡去。
她心裡便是生出一股憤怒來——這些個貪官汙吏,竟是真拿百姓當成了草芥一般!毫不在意!這樣的官吏,朝廷要來何用?本是要百姓安居樂業,國家富強。可是如今看來,這些人恰恰相反:剝削民脂民膏,欺騙朝廷,腐蝕國家根基!
再說太子若真包庇了這些貪官汙吏,即是李鄴不曾想過要爭什麼,她也同樣不認為太子真的能做一國之君。
太子這般,固然是為了籠絡群臣,為自己增加勢力。可卻也是默許了這些中飽私囊,以百姓為草芥的行為!這豈是一國之君所能為之事?
一國之君,一國之君,沒有國便沒有君。可若無百姓,又何來的國?國以民為本,為君者,自當為民。
太子做不到這一點,自然無以為君!更不配為君!
「之所以說時機不到,是因為皇上派遣太子前往調查。而太子的摺子就這兩日會到。我們想看看,到底太子是會如實描述,還是包庇隱瞞。」陶君蘭沉默片刻後,最終開口解釋了這麼一句:「不過私底下,我們已開始籌措棉衣木炭,與商家聯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