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錦歸家,從後門溜了進去。她喚阿欣打了盆水,洗淨了面上的妝容,隨後又換了身乾淨的衣裳。之前她的衣裳都變賣了,這一套是阿孃扯了布帛,新做的衫子和下裳,顏色微微有些暗淡,裙襬繡了七八朵爭相鬥豔的花兒。
儘管不是一套可以拿得出檯面的衣裳,但這個年紀的少女無論穿什麼,都是極好看的。
阿欣問:“大姑娘是要去見趙家郎君嗎?”
“是。”
阿欣又好奇地看了看崔錦。
平日裡大姑娘去見趙家郎君時眼睛必然是熠熠生輝的,兩頰偶爾還會有女兒家的嬌羞,在菱花銅鏡前一坐便是一個時辰,精心打扮後才提起裙裾快活地走出家門。而現在大姑娘就這般素著一張臉,雖說也是頂頂好看的,但她面上卻無見到心上人的笑容與嬌羞。
她說:“外頭的月季花開了,可以簪一朵,襯上大姑娘烏黑如雲的髮髻,一定好看。”
崔錦淡淡地道:“不必了,我就這樣出去,你也跟我一起。”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說道:“申時前便能回到家了,走吧。”
茶肆中人聲鼎沸。
店小二見到崔錦,連忙前來招呼,極其熱情地道:“趙三郎就在二樓的雅間,小人帶姑娘前去。”小二是認得崔錦的,幾年前茶肆招小二,多虧了崔元教他識字,他憑靠認出寥寥數字在眾位應招小二的人中脫穎而出。後來他去崔家拜謝,有緣在小院中驚鴻一瞥,於是記住了崔錦的容貌。再後來,得知趙三郎追求崔錦時,他還隱隱有些失望。
崔錦道了聲“謝”,與小二還有阿欣一同上了二樓。
門一開,崔錦第一眼就見到了趙平。
他今日穿著寬袍大袖的衣裳,是時下燕陽城中諸位郎君最喜歡的樣式。他微微一笑,說道:“阿錦,你來了。”
平日裡崔錦必會臉紅心跳,然今日卻心如止水。
她當初心悅趙家郎君,乃因其貌,在茫茫人海中他隨意一站便是鶴立雞群,那般區別於俗世的容貌讓她一見傾心。可如今看著他的臉,看著他的笑容,她心中只有四字——人面獸心。
她眼底極快地閃過一絲厭惡。
她提起裙裾,邁入雅間,面上浮起笑意。她道:“趙郎近來且安?”
趙平說:“無阿錦陪伴在身側,我又能如何安?”他想握住她的手,許久未見,那一雙纖纖素手依舊修長而白皙,像是羊脂白玉一般。他曉得只要輕輕一握,那一雙白玉般的手軟如雲絮。
他心癢癢的,喉嚨間像是有一把火在慢慢地燒著。
然而,還未碰到她的衣衫,她便不經意地轉了身,微微垂下頭,長嘆一聲。
他只好先打住念頭,問:“阿錦怎麼長吁短嘆?莫非是見到我心中不喜?”
崔錦說:“趙郎有所不知,我爹險些遭人所害。若非得高人相救,恐怕此刻早已生死難測。”
“高人?什麼高人?我怎麼沒聽你提過你爹還認識高人?”
崔錦眨眨眼,說:“我也不知呢。可你也知我爹是汾陽崔氏的庶子,雖然已被逐出,但血緣關係卻是無法扯斷的。阿爹回來時也沒有多說,只是長嘆數聲,感慨家族庇佑,方能僥倖逃過。”
趙平大愣。
“你的意思是崔氏的本家想接回你爹?”
崔錦說:“我也不清楚,興許是,興許不是。不過即便是,阿爹也不會回去的。”似是想起什麼,崔錦又道:“趙郎趙郎,我阿爹又不曾樹敵,你說會是誰想殺害我爹呢?”
趙平有些心不在焉的。
崔錦說:“趙郎,時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不然被阿爹發現了,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