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羨默默摸了摸手上精緻的玉鐲,整個人周身氣息無端低沉許多。
“羨兒?”趙瑾握住她的手,“怎麼了?”
裴羨搖了搖頭,又頓了片刻,這才道:“我從前也是如此,那時每日能多吃一個餅子就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過年也很好,鄰家嬸子會將她家女兒不穿的舊衣裳給我,大哥也會從鎮上帶給我漂亮的頭繩,便是最簡單的樣式也足夠我歡喜……如今我日日錦衣華服,名貴首飾不重樣的戴,卻忘了還有多少與我從前一樣,我竟也絲毫沒想過為他們做些什麼,實在忘本。”
趙瑾笑了笑:“你能想到這裡,便不算晚。”
說到底,造成這一切的源頭並非裴羨,她能想到這裡,是她善心所在。
這是好事。
裴羨點點頭,人卻沉默了不少,似乎在思慮著什麼。
留安街處處洋溢著過年的歡快喜悅,雙胞胎和裴羨卻笑不出來了。
直到七拐八彎後走到盡頭,眼前陡然出現一片空地,不少孩童們在肆意玩耍,空地之後,是一排排簡陋而乾淨整齊的房屋,有年輕婦人在門前忙著貼對聯,有垂暮老人坐在門前笑看著玩鬧的孩子們,也有中年男子們在挑水砍柴。
“侯爺來啦——”
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姑娘看見他們一行人,尤其是為首的裴西嶺眼前一亮,忙衝著後頭喊著。
隨著她話音落下,那些老人婦人和中年男子們也紛紛面帶喜色地快步迎了過來。
見狀,趙瑾眼中閃過驚訝。
縱然知道這裡是裴西嶺部分舊部所在,卻不曾想幾乎人人都認得他,連個小姑娘都能一眼認出他。
雙胞胎和裴羨也是一臉詫異。
“屬下拜見侯爺。”為首的中年男人抱拳行了一個軍禮。
趙瑾這才注意到他右腳似乎有些跛。
不止他,這裡的老人婦人們還好,男子卻大多身體有異,跛腳的、少了胳膊的、沒了一直眼睛或耳朵的……
一時間,她心中酸澀複雜。
這都是上過戰場的將士,真真正正為國為民付出過一切的。
“屬下吳致,見過夫人,見過郡主、世子和三公子。”隨著他一一道明身份,後頭的人也紛紛行禮。
“不必多禮。”裴西嶺親手扶起他,在他肩上拍了拍,“恢復的不錯。”
吳致憨厚一笑:“在自家輕鬆悠閒,傷可不就好得快了麼!”
說罷,他忙道:“侯爺裡面請,咱們都備好菜,就等您了。”
趙瑾意外地看了裴西嶺一眼,後者解釋道:“我每年過年都會來。”
“正是的,侯爺大善,一直惦記著咱們,每年都要親自來瞧瞧才放心。”後頭一人笑的見牙不見眼,“咱們本也想請夫人一同來,又恐寒舍慢待了夫人,故而一直未敢……那叫什麼來著?哦對,下帖子!”他一拍腦袋,爽朗一笑,“今兒可算整齊了!”
他話落就被重重拍了一下,吳致忙道:“他沒腦子慣了,夫人勿怪,屬下們沒有絲毫怨怪之意,侯爺對屬下們恩重如山,屬下們感激不及,赴湯蹈火也絕無二話的。”
趙瑾失笑:“你們都是我大齊英勇兒郎,保家衛國浴血奮戰,我感激你們都來不及呢。”
“就是麼,夫人何等胸懷,就你瞎操心,再說我哪有怨怪夫人的意思,這不是高興麼……”後頭那人大咧咧開口。
吳致忙笑道:“侯爺夫人快裡面請,外頭且冷呢。”
“對對,夫人快請——”後頭人也紛紛道。
人人臉上都溢著喜悅,趙瑾自穿來這裡之後,還從未遇到過這麼多人的真心笑容相待,她臉上笑容也不由真切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