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繼續上前走著,再走幾步,又看見一個軟軟癱在地上的人。
相較於門外頭的那一個,這一位顯然乾淨了很多,她雖然滿面鮮血,但眉眼鼻口一絲不損;她雖然手掌腳掌不翼而飛,但至少身上衣服妥妥當當。
她竟然還活著。
她在地上蠕動著,腦袋拼了命似的向上仰著,於是散亂的視線便捕捉到了自外頭走來的徐善然的身影。
這是隻剩下一口氣的姜氏。
她直愣愣地等著徐善然,眼神癲狂又散亂,任何一個人都不能從她此刻的眼神之中弄明白她到底在想什麼;她用盡了力氣抬起光禿禿的手腕,指著徐善然發出“啊——啊——”的聲音,口中的舌頭已經不見蹤跡。
這樣的情形是不是與邵勁的舅舅十分相似?
舌頭被割掉,手指被砍斷,神智也因為強烈的刺激而混沌,淪落成乞丐,沒有片瓦遮身,沒有口食飽腹。
光只是想想就叫人不寒而慄。
但總有些人,總有些人,永遠不知道他們在做多麼可怕的事情,直到同樣的事情終於降臨到他們身上。
徐善然繞過了姜氏。
她不關心姜氏在想什麼,不關心那最後的眼神裡迸濺出來的到底是痛苦的哀求還是至深的憎恨,這世間最可怕的事情,她也已經親身經歷,一一細數。
再沒有什麼能讓她害怕了。
她再向前走著,也沒有幾步路,她就看見了一個端坐在地上的身影。
那是邵勁的舅舅。
這間屋子裡,唯有這裡,似乎被人下意識的保護著,那些打砸壞掉的傢俱,那些倒伏在屋裡屋外的人,都並不曾影響到這邊一絲半點。
這一塊地方還保留著原來的情狀。
徐善然沉默了很久。
她的目光自邵勁舅舅扭曲帶笑的臉上慢慢滑到砍斷了幾乎半個脖子,並被剩下的肉與骨頭夾住的匕首上;又再往下,一直下到下面的對方盤膝坐好的雙腿,自然垂放下來的雙手上。
她很輕易地就將之前的情景重現。
她彷彿看見了面前這個人瘋狂的大笑著,拿起匕首,想要割下自己的腦袋,等割過半個腦袋後又用最後的力氣端坐好——
他正要以這樣看好戲的姿勢,眼看著現在出現在她眼前的一幕幕。
而事情正如他所想。
如果她現在看見的還不算地獄,那哪裡才是地獄?
徐善然也繞過了這個人。
很久很久以前,在她再也不會害怕的時候,她好像也隨之沒有了很多東西。
她看見太陽昇起不再感慨它的壯麗,她被清風吹拂不再沉醉愜意,她與人泛舟同遊、秉燭夜話,也不再情意難捨。
她也彷彿已經沒有了多少憐憫之意。
可是和那些人,和那些她所鄙夷的人不盡相同的是,她至少明白,這些的天真,這些的善良,甚至因這些天真善良而生的愚蠢與錯誤,都不應被人鄙視,被人踐踏。
那些真正美好的事物,就算不被保護,也不應被人摧殘。
她終於走到了房間的最裡邊。
她看見邵勁面朝牆壁縮在牆角里,他顯得特別焦躁,他的雙手用力的抓著牆,扣著地面,只徐善然站在這裡的一會功夫裡,就有無數血淋淋的印子參差交錯成一道道十字網格。
他看起來完全沒有注意到背後還站了一個活人。
他沒有發出一點聲音,身上不知道是自己的血還是別人的血,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徐善然上前幾步。
她在邵勁身旁蹲下來,她只一抬手,呆在這裡的人就彷彿被鞭子抽中了一般整個人都抖了一下。
徐善然的動作沒有停,她拿著帕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