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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因為徐善然口中的‘舅舅’。
徐善然陪著等了許久,而後她輕輕問:“難受嗎?”
難受嗎?
——怎麼可能不難受,怎麼可能不痛苦?
“所有人都做了選擇……”
只有我。
“只有你,被剩下來……”
只有我,被如此輕而易舉地丟棄。
“他們都有自己的理由,好的,壞的,可憎的,可憐的。他們毫不猶豫地做出了選擇。”
而我呢?被遺棄的,被丟棄的,被如同多餘事物一樣毫不猶豫摒棄的我,又算什麼?
來自敵人給予的傷害固然能讓人恨得發瘋,可來自親人的傷害,卻足以將一個人的所有精氣神都抽得一乾二淨。
邵方和姜氏的所作所為當然無可原諒,他始終沒有下定的決心在他們看來卻如同吃飯喝水一樣理所當然。
他們發現了他隱藏起來的人,然後就將人抓來,毆打對方,也藉著對方來逼迫他。
等逼迫到最後,邵方和姜氏會放過他嗎?
當然不會。
最後不管是他,還是他的舅舅,大概都只有死亡一途。
但除了這些之外,自己舅舅的呢?
邵勁的眼睛不瞎,腦袋也不傻。
所以他當然明白,沒有哪一個被人殺死的人會做出這樣一副端坐在地上的樣子。
他幾乎在看見這一幕的第一眼,就完完全全徹徹底底的明白了。
邵方與姜氏沒能做到最後的事情,他的舅舅先一步做了。
他在一剎那就明白了自己舅舅的想法,他也完全地,依著對方的想法去做了。
可是……
痛啊,痛得說不出話來。
難受啊,難受得有一把火在腦海和胸腔裡頭燒灼熊熊地燒灼著。
他不明白邵文忠,不明白邵方不明白姜氏,但他最不明白自己的舅舅!
八年的時間,他什麼事情都對其毫無隱瞞,日日抽空過去,求醫問診,煎藥服侍。這是他這一輩子僅剩下的親人,這是他朝夕相處了兩千三千個日夜的親人!
他將自己的一切都呈現給他看了,毫無保留,毫無戒心。
他的未來裡甚至可能沒有徐善然,但從沒有想過沒有舅舅——
他最終只得到了這樣一個結果。
所有人都做出了選擇。
而我呢?
付出所有的我,被毫不留情摒棄的我,被瞞到了頭的我,到底算是什麼東西?到底顯得多麼可笑?
他直直地瞪視著徐善然,他的眼睛赤紅,佈滿血絲,而又有透明的液體在其中凝聚。
但他最終也沒有讓這些東西落下來。
他說:
“善……善……”
“不要,不要……”
“離開……”
“我……”
被最親密的人背棄的痛楚到底是怎麼樣的?
這世界之大,這生命之長,你再也再也,不能獲得一分一秒的安心和寧靜。
所有的餘生都只剩下憎恨,所有的餘生都只剩下不安。
……也許正是,她已經過夠了這樣的日子,所以她希望她身旁的人,那些她在乎的人,她愛著的人,能夠永遠不要品嚐這樣的滋味。
那一點意思也沒有。
她抬起手,用手心拭過對方的眼。
面板與眼睫碰觸而生的微癢觸感之後,就是長久的冰涼。
這樣的冰涼一直從她的手掌傳遞到她的心尖。
她輕輕地“嗯”了一聲。
也許在她決定過來的那一時刻,也許在她半玩笑似的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