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箭在弦上,豈能不發?
往最差的結果想,邵文忠都死了,他今天也夠本了!
邵勁眼睛一閉,狠下心來就持著刀對著自己的脖頸直抹而下——
眼見這一下確確實實沒有留手,那血光都要跟著迸濺出來了,黃烙這才將手中一樣事物照那邵勁拿刀的雙手直打而去,又朝身旁的人做了一個阻止的手勢,同時嘴上還叫道:“風節且慢!”
電光石火之際,最先觸到邵勁雙手的是黃烙打出的那個物事,這飛來的東西正好打在邵勁腕間穴上,叫邵勁的雙手一麻,這樣本來直劃而下的繡春刀就只劃開了一小截便略略緩下,而這時候,那收到黃烙手勢的屬下也飛身而上,自邵勁手中奪走長刀!這剎那之間幾起幾落,黃烙已經算是間不容髮叫出來的聲音,反而是等一切塵埃落定之後才姍姍來遲。
物體擊中手腕,手中長刀被奪的感覺這時候才有些延遲似地傳遞到緊繃到極致的神經上。
邵勁退後兩步,單手捂著泊泊流血的脖子,試了一下聲音,也不知道是太緊張還是那一刀已經傷到了聲帶,竟有點發不出來。
這時黃烙搶上前一步,握著邵勁的另一隻手,情深意切地說:“風節何苦如此?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正該珍之愛之。父皇方才雖怒,卻並未下明旨,這便是還有轉圜的餘地,你眼下受傷,不若在家靜養幾日,孤替你在父皇面前慢慢周全便是。”
彷彿兩手間的千斤重物突然卸去了。
邵勁渾身一陣發飄,好懸才站穩雙腳,想說一聲“謝殿下”,口中發出來的聲音卻有點含混。
“傷到咽喉了吧。”黃烙皺眉說,自自己的人馬中招來一個人道:“你帶著風節去找太醫,好好包紮一下。”
“是,邵二爺請跟我來。”那人出列行禮說。
邵勁感激地點點頭,繼續用手捂著脖子,他自刎的動作雖然被打斷得及時,傷口不算大,但由於一開始是下了真力道,所以還是有些深,此刻捂著傷口的那一隻手都被血給染紅了。
不過不管怎麼說,事情到這一步,就真正的,徹徹底底的,畢竟全功了。
他心頭一陣陣的放鬆。
要不是此刻還在大殿之中,還在寧王的眼皮子底下,他的唇角都要忍不住溢位笑容來了。
走出紫薇樓的最後一刻,邵勁的目光和站在一旁的中年侍衛對上了。
他們不動聲色的交換一道目光,又混若無事地轉移開來。
接著,邵勁跟著那帶自己去看太醫的人,一腳跨出了前方門檻。
最後的最後。
就在邵勁和中年侍衛目光對上的那一刻。
邵勁想到了在寧王到達與進樓之間,他與馮公公,與昭譽帝的對話。
他在馮公公耳邊說:“寧王來了。哪怕不是寧王,是其他任何一個皇子,你們擋得住嗎?”
他還隔著重重幔帳對昭譽帝說:“聖上英睿,此刻唯有置之死地而後生,微臣願為聖上潛伏在寧王身旁,探聽訊息,伺機而動!”
這也是邵勁與徐善然交談之中最關鍵的一點。
他為什麼討好寧王,討好謝惠梅呢?
當然不是為了榮華富貴,也不止是為了擺脫殺死邵文忠的罪行。
他們真正要做的,是在最後,能夠成功扳倒謝惠梅。
可是不進入朝堂,不手握權勢,妄談扳倒謝半天,不過是蚍蜉撼樹,痴心妄想。
他們要進入朝堂,要得到此刻的掌權者寧王的青睞。
但寧王與謝惠梅之間的關係本身就不清不楚,將寶全壓在寧王身上,未免有些孤注一擲。
而此刻的皇帝,便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昭譽帝今日被逼至此,已經無人可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