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曉機械地報上住址。
黎耀祖像以前那樣橫抱起他，輕聲說：&ldo;我送你回家。&rdo;
&ldo;回家&rdo;兩個字把秦曉帶回了過去，他習慣地把臉窩在溫暖的懷裡，雙手環上黎耀祖的頸。
天色將晚，正是吃晚飯的時間，兩處地方離得又近，路上沒碰到什麼行人，他們很快便到了秦曉的住處。那是一處裡外套間的平房，位於一條窄巷的盡頭。黎耀祖把秦曉放在裡間的木板床上，拉亮電燈脫下他的鞋襪，腳面的紅腫已有饅頭大小。
&ldo;有紅花油或是藥酒嗎？&rdo;黎耀祖低頭看著他的腳問。
見秦曉不回答，他自己到床邊的矮櫥裡翻找。好在家裡東西不多，很快便找到一瓶藥酒。黎耀祖蹲在床邊細細地幫他揉，秦曉坐在床邊咬著嘴唇，垂首不語。
感到有東西墜入發間，黎耀祖有些倉惶的起身奔向門口。
&ldo;耀祖！&rdo;秦曉赤著一隻腳站到了地上，哽咽著說：&ldo;我還在等你，你願意再信我一次嗎？&rdo;
黎耀祖背對著他站在套間的門口，沉默了一會兒，語調呆板地說：&ldo;我叫黎一新，煥然一新的一新。&rdo;
轉眼到了10月，黎耀祖變得比以前更加沉默。他在夢中驚醒的次數越來越多，重複最多的夢是秦曉以前進的姿式後退的影像。
這一日，黎耀祖正在給蝴蝶花修剪萎花，綠化隊新分來的小姑娘玉珍向他跑來，一路跑一路叫著：&ldo;李師傅！李師傅！隊長在書店訂了幾本《新華字典》，到時你可要教我查字典啊！&rdo;
黎耀祖不抬眼皮地答應了一聲，有些不滿地說：&ldo;說過很多次了，我姓黎，不姓李。一個是黎明的黎，一個是木子李，差得遠呢！&rdo;
玉珍笑道：&ldo;人家不識字，哪裡分得清那麼多梨李？到時你教我識字，我就不會說錯了。&rdo;想了想，她又耍賴道，&ldo;反正你也不記得過去的事了，黎李那麼像，興許是你記錯了。今後你乾脆改姓李好了。&rdo;
黎耀祖板著臉認真地說：&ldo;不行。我不能改姓，他說過他只做我一個人的黎太太。&rdo;
&ldo;哦！原來你有太太的！&rdo;玉珍像發現新大陸似地叫道，&ldo;我告訴隊長去，你想起你有太太了！&rdo;
黎耀祖怔怔地呆立著，花盆裡的蝴蝶花雖然已經枯萎，依然黃得耀眼。彷彿又回到幾年前那個夏日的清晨，他感到一陣陣眩暈，幾乎跌倒。
第二天，新華書店的領導派秦曉把幾處大批次訂購的書送貨上門。
&ldo;國慶節嘛，我們也要為人民服務，以實際行動向祖國母親表決心。&rdo;書店領導拍著他的肩說。
秦曉用他那輛二八加重腳踏車馱了幾捆書出了門。前天晚上剛下了一場大雨，路面泥濘，怕摔跤把書弄汙了，他不敢騎只能慢慢地推著車走。帶著最後幾本《新華字典》趕到天壇公園時，天已經黑了。看門人說，綠化隊的人早已下班了，不過他們隊裡有個園藝工人就住在公園東南角的紅磚房裡，把書交給他也行。好不容易找到那處紅磚房，窗臺上、房簷下那一盆盆蝴蝶花令他的心怦怦亂跳。他勉強平復了激動的情緒，叩響了房門。
開門的是個樸素的年輕姑娘，秦曉見到她時覺得自己剛才的激動有些好笑。他言簡意賅地說明來意，姑娘輕聲笑了：&ldo;雖然我不是房子的主人，但我可以做主把書留下。&rdo;
看出秦曉的詫異之色，姑娘解釋說：&ldo;房主是我們綠化隊的李師傅，哦，不，是黎師傅。他今天病了，又沒有親人，我只是臨時來照顧他。&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