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之後,拂柳才又慢慢抬起頭,看向對面笑得一臉雲輕風淡的人,看著這熟悉至極的輪廓,眼神忽然迷茫了起來,她記得很多年以前也是天天對著這樣一張美豔絕色的臉,那絕美的笑靨一直都留在她的記憶中,無法忘卻。
“小姐…”恍惚間喊出了那個久違的稱呼,低低的聲音充滿了迷惑,“小姐…對不起…”
奚月泠安靜地聽著,並不打擾她。
“小姐……”眼角含淚,拂柳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哽咽,“我不該…可是我也愛他啊…從第一眼開始便記在了心上。”上元節的燈會不小心撞到他身上,那俊逸的身影便駐留在了她心底,再也揮之不去。
“愛一個人是無罪的…”奚月泠突然開口,一雙美目流光溢彩,顧盼生輝,直要將她心底看穿,“愛也是不能強求的,執迷不悟只會苦了你自己!”
“執迷不悟…執迷不悟…”口中一直呢喃著一個詞,是啊,一直以來就是她放不下,明明知道陛下愛的人只有小姐,卻還是…到頭來小姐恨她,陛下再不願見她,連芸夢也被她害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罪!
很多事情都是宿命,奚月泠看著她悲切的神情,聽著她低沉的呢喃,知曉她心底的傷痛,卻無法安慰,感情的事最是無奈,從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解決的。
將心中積壓許久的情緒都發洩了出來,拂柳掩面深吸了口氣,才慢慢安靜了下來。她輕啜了一口茶,平復了心中翻湧而上的感情,緩緩抬頭看向眼前這個和她的夢兒一般大卻幸運很多的孩子,幽幽嘆了一聲,“殿下此番來找我,怕不是隻來看看吧……”她略停頓了一下,繼續道,“殿下有何事,便開門見山地說吧,夢兒就要回來了。”
是錯覺還是什麼,她竟然覺得拂柳似乎知道她來沁柳軒的目的,確實下面的談話她不想讓奚芸夢知道,所以才特意吩咐了凝兒去外頭候著。
“我此來是想問柳夫人一個問題……”奚月泠相信她的母后,那麼絲綢店老闆的故人最有可能就是柳夫人了,她特意來沁柳軒便是想試探她。
“殿下但說無妨。”
稍稍遲疑了一下,奚月泠神情未變,語氣也是淡淡的,看向拂柳便問道:“不知道柳夫人是否有一個故人在華賢街開了一家絲綢鋪子?”
“殿下如何知道?”拂柳語帶驚異,“王生,他是梁太傅府上王總管的兒子,也是同我們一起長大的。”
她說這話時眼底明顯閃過了一絲複雜,甚至故意避開奚月泠灼灼的眼神,這不是個善於掩飾的人。
“他死了……”奚月泠依舊專注地看著她,不放過她一絲一毫神情的變化,“心願已了,他死得很安詳。”這許多年那王生都沒有和那個宮中故人聯絡過,為何選在這時候送來一匹特意從南越找回來的布料?!她做了極大膽的解釋,便是那王生可能想在臨死前完成他的心願。
“心願已了?”拂柳的眼神迅速地黯淡了下去,腦海裡浮現了許多年前她還沒進宮的一幕。
“柳兒你有沒有什麼特別想要的東西?”第一次外出的王生站在拂柳面前一臉期待地看著她。
拂柳遲疑了一會,揚眉說了一句,“我聽小姐說南越有一種很特殊的布料,寒冬時候做成衣裳穿在身上就不畏嚴寒,柳兒想有一匹這樣的布料,然後裁了做衣裳穿。”
“南越麼?”王生堅定地看著她,“柳兒你等著,我一定尋了這樣一匹布給你做衣裳!”
多年前王生的誓言她早就忘了,直到一月前,突然收到的那匹布,她才想起多年前的事,當時她也只是聽小姐說有這樣的布料,隨口說了的,沒想到……
那匹布……想起那匹布,拂柳的臉瞬間變得煞白,難道奚月泠已經知道了什麼,否則怎會突然來沁柳軒,還提起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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