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如矢。國家無道的時候也直如矢。這個人也是衛國史魚那樣的人啊。恐怕不會平平常常地死去吧。”
楚國攻打吳國時,有位名叫商陽的工尹追趕吳師。
同車的王子棄疾催促他說:“如今為王事。子可執弓。”他才拿起弓箭。又催促他:“子,射之。”他才射死了一人。隨後馬上將弓收回弓囊。經過再次催促,他才又拿出弓來,射死了兩人。每射死一人都以袖掩面。射死三人後,他說道:“按自己如今的身份,這樣足以覆命了。”於是就掉轉了車頭。
此事傳到了孔子耳朵裡,孔子欽佩地說道:“在殺人時也不忘禮啊。”然而要讓子路說,沒有比這更荒唐的事了。特別是“作為自己殺三個人也就足夠了”這樣的話裡,露骨地表現出一種將個人的行動置於國家休慼之上的想法,這一向是他最為討厭的。
他怫然頂撞孔子道:“人臣之節,遇到國君的大事時,應該竭盡全力,死而後已。夫子為何以他為善呢?”
孔子也被駁得啞口無言,笑著答道:“不錯。你說得很對。我只是取其不忍殺人之心罷了。”
十三
進出衛國凡四次,滯留陳國共三年,曹,宋,蔡,葉,楚……子路始終追隨在孔子左右。
到了現在,已經不再期盼會有哪個諸侯將孔子的道用於實踐了,但奇怪的是,子路反而不再急躁。世道的混濁、諸侯的無能、孔子的不遇,最初幾年裡他曾經為這些不斷感到憤懣和焦躁,可現在,他逐漸明白了孔子以及追隨孔子的自己這些人命運的意義。
但是,那和消極放棄的“此乃命也”截然不同。同樣是“此乃命也”,這是一種“不限於一個小國,不限於一個時代,為天下萬代作木鐸”的使命感,一種積極向上的“此乃命也”。在匡地被暴民圍困時,孔子曾經昂然說過:“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這句話的含意,如今子路才真正明白。
在任何情況下都不絕望,任何時候決不輕蔑現實,在給定的範圍內總是做到最好。——現在他終於懂得了老師智慧的偉大之處,也開始明白並首肯孔子在一言一行中總是意識到後人視線的意義。也許是被不必要的俗才所妨礙,聰敏的子貢似乎並不理解孔子這種超時代的使命。而純樸的子路由於對老師單純至極的熱愛的緣故,反而抓住了孔子的存在的意義。
在漂泊歲月的流逝中,子路也已經年屆五十了。稜角雖然尚未磨平,但人格的厚重的的確在增加。後世所謂“萬鍾與我有何加焉”的氣骨,還有那炯炯的目光,都早已擺脫了窮酸遊俠的自吹自擂,具備了堂堂一家的風骨。
十四
孔子第四次訪問衛國時,應年輕的衛侯和正卿孔叔圉的請求,推舉子路為這個國家效力。孔子時隔十餘年之久被召到故國時,子路告辭並留在了衛國。
十年來,衛國國內圍繞南子夫人的亂行,紛爭此起彼伏。先是公叔戍企圖排擠南子,結果反遭她讒言中傷而逃亡魯國。接著是太子剻聵試圖刺殺南子,失敗後亡命晉國。在沒有太子的情況下靈公去世,不得已將亡命太子年幼的兒子輒扶上了王位,這就是出公。
隨後,亡命的前太子剻聵藉助晉國力量潛入了衛國西部,虎視眈眈地窺伺著衛侯的位子。警戒防備的一方是兒子,一心奪位的一方是父親。子路效力的衛國就處於這樣一種狀態。
子路的工作是作為孔氏之宰治理蒲地。衛國的孔氏是像魯國季孫氏那樣的名門,族長孔叔圉是有名的大夫,多年來很有聲望。蒲地原先是遭南子進讒而亡命的公叔戍的領地,對驅逐了主人的現政府動輒進行反抗。這裡自古以來民風兇悍,子路自己就曾經跟隨孔子在這裡遭受過暴民的襲擊。
前往任地之前,子路來到孔子那裡,求教該如何治理被稱為“邑多壯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