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進培諾的身體,從頸部開始剝皮。他的技巧很好,刀工也很細膩。接下來的作業,是隻要曾做過廚房工作的人都會有的經驗。然而,涼介卻覺得時間彷彿靜止般,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塑膠布上的血跡,和他以刀刃劃過自己身體的影像重疊。他想象著培諾的痛楚,胸口下方的刀痕,隨著心臟的鼓動劇烈地疼痛起來。
涼介張開眼睛,強迫自己接受眼前的事實。小羊已經被肢解成一塊塊的肉。那是不久前還在院子裡嬉戲的培諾,而奪去它性命的正是自己。
「橋叔……真對不起。」
看著橋叔處理完培諾,涼介總算擠出一句話。
「你去告訴他們兩個,已經處理好了。」
橋叔並未直視涼介。
涼介雙手及手臂沾滿了鮮血,步履蹣跚。
他的耳畔仍聽得到花代的啼叫聲。
此刻的他,實在無法返回院子裡。
蔗田下方有一處廢港,沒有燈光。
不過,夜空中懸著半圓的月亮,月光下隱約可見石塊砌成的防波堤。立川和薰就在防波堤的盡頭。
或許是聽到腳步聲,涼介雖然沒開口,兩人都回頭看他。
涼介在他們不遠處坐了下來。
立川和薰又回頭凝望著海面。今晚夜光藻似乎特別多,每當浪頭捲起又破碎時,海面便閃爍著銀色光芒。這些大量的發光性浮游生物,為防波堤外緣鑲上燦爛的輪廓。
「因為發光,看得超清楚的。」
立川的口吻和平時沒什麼兩樣。
「真不是蓋的,波浪全都閃閃發光。」
「嗯。」
三個人再度陷入沉默。
凝視著這片忽明忽滅的銀色光景時,涼介漸漸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又或者說,他變得更不想開口了。
過了片刻,涼介終於打破沉默。
「剛剛處理掉了。」
「是嗎?前輩辛苦了。」
立川往波濤中丟了像是水泥碎片般的東西,落水處閃爍著藍白色的光,物體沒入水中的拋物線也形成一道光芒。
「一顆流星墜落。」
薰低聲地喃喃自語。
「菊地哥,抱歉……我也決定搭下一班船回去了。」
「是嗎?」
「原本想待到起司完成再走。」
「嗯。」
「像前輩這樣下定決心去做什麼事,真不是蓋的。不全心全力就做不到,任何事都一樣,」
立川說道。
「嗯。」
「感覺怎麼樣?」薰問道。
「嗯,要是每一次都得這麼做的話……我大概也沒辦法。」
「但是,如果前輩就這麼放棄,一定更難受吧,」立川說。
「嗯。」
薰也往海中丟了小石子,海面閃爍著粼粼波光。
「真對不起,我和立川先離開這裡。」
「不,不用介意。」
三人再度陷入一片沉默。
在朦朧的月光中,涼介看著自己的手臂。雖然他已經用水清洗過了,但手肘和手腕內側仍沾有培諾的血跡。
涼介走下石砌的防波堤,把手臂伸進海水裡;夜光藻泛著藍白色的光,映出手臂的輪廓。
「你在幹嘛?」
站在防波堤上的立川問道。涼介一時語塞,但遲疑了一會兒後決定據實以告。
「手臂上沾了培諾的血。」
「唉……」
薰長嘆了一口氣。
過了片刻,兩人也走下防波堤來到涼介身旁。
「原來夜光藻也能映出手掌的輪廓。」
薰看著正在洗手的涼介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