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山脈,跟新隊友在一起,加入了一個新的軍營,就把“黃昏賓果”這件事拋到腦後去了。我只是在某些晚上喝多了老酒以後,會讓這件傷心事把我弄得切齒痛心。所以,我就跟所有的醉鬼一樣,借酒澆愁,醉了就要鬧事,把一切都砸爛。“黃昏賓果”,為什麼叫這個名字?長久以來,我總是問自己同樣的問題,可是我沒有找到答案。 去年,我們第二次想把德軍驅逐過馬恩河時,我在維勒柯特雷地區的森林裡腿部負了傷。他們把彈片從我身體裡一片片拿出來,能拿多少就拿多少。我胸前戴著醫療身份證明,在某個車站裡等待撤退。就在那個地方,我看到了查多羅,兩個押解犯人到“歌劇院廣場”戰壕的下士之一。他躺在一長排擔架的其中一個上。我能拄著柺杖已經是非常幸運了。他傷在肚子上,傷勢比我嚴重得多。 他蒼白無血色,消瘦得讓我不太敢認他,可是,當看到我俯身觀察他時,他綻開了一個微笑,細聲對我說:“嘿!居然會是艾斯普蘭薩中尉。”我對他說:“好傢伙,如果我早知如此,一定早就讓那些人在原野上逃得不見蹤影。”他聽到我這樣說時,由於我說話的語調,令他想笑而不敢笑,因為笑會讓傷口疼痛,就像我現在一樣。 我當然會問他,我們走了以後,戰壕的情形怎麼樣。他動了一下頭,答覆就跟十八個月前指揮官說的一樣:“瘋狂世界。”接著,他用盡了力氣,撐著半坐起來,用遊絲般的聲音對我說:“他們全都死光了,荒原上的五個,我們的中尉,我的戰友。後來,我們拿下對方的戰壕時,上尉也犧牲了。”他要我再俯身向前些,我只好彎著膝蓋聽他說話。我聽他說道:“我們先把他們痛宰了一番。我們攻下了第一線和第二線,一個人也沒損失。攻到第三線時,他們全力反擊,把我們殺得落花流水。”    
‘黃昏賓果’(9)
他閉上眼睛,休息了很長一段時間,大口吸著氣。他吸進去的都是火車排出來的黑煙。一堆力氣尚存的英國、法國和美國傷兵在車門前爭先恐後地想擠上火車去。我又問了他一遍:“你確定那五個人都死了嗎?”他用鄙視和嘲笑的眼神看著我:“憲兵司令,你真的還在為他們著想?五個人中你希望哪一個能逃離困境?”我說:“隨便哪個。別叫我憲兵司令。” 他重新把眼睛閉上。我感覺得到他還有很多話要說,可是他沒辦法說。小姐,也許你聽了以後感到非常失望,可是我告訴你的都是實情。我不願意撒謊瞞騙,讓你存有虛幻的希望。我覺得那樣做實在很卑鄙。我聽到他們點到我的名字叫我上火車,救護兵也在驅趕我離去,要我不要打擾重傷兵。這時,查多羅嘴角邊掛著一個即將遠離世間的微笑,轉頭對我說:“如果我有錢的話,我很想跟你賭兩個金路易,把賭注押在‘矢車菊’身上。他用一隻手在雪地中堆了一個雪人。可是我的錢都花在女人身上了。”這是我聽到他說的最後幾句話。 後來,當火車往後方駛去時,我拄著柺杖,跌跌撞撞,摔了十多次跤,穿越每一節車廂,想尋找查多羅的蹤跡。可是此後再也沒見過他。也許他不在那列火車上。也許上火車前他就斷了氣。死神的脾氣永遠不可捉摸。就拿我來說吧,我十月就退伍了,比停戰協定早了一個月,可說是死裡逃生。我應該為自己的好運道感到慶幸,好好享受一下得來不易的退休俸祿。 結果呢,我沒死在戰場上,卻死在病床上。我在昂熱市的一個醫院裡休養時,居然患了老百姓的病,這該死的西班牙流行性感冒。他們告訴我,我已經復原了,後遺症沒什麼大礙。現在,我連明天早上會不會醒來都不知道。    
未婚寡婦(1)
瑪蒂爾德開啟的第二件東西,是一張四邊已經起毛邊的紙。這就是艾斯普蘭薩一提再提的、那張指揮官交給他的打字犯人名單: 巴斯多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