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天花板和牆壁。鋅板吧檯後面的架子上擺了整整一排酒瓶,酒瓶上掛著很多戰前拳擊手的照片。照片中,他們擺出交戰前的預備姿勢,可是眼神並不兇惡,反而看起來像對鏡頭很感興趣的樣子。照片全用清漆木架框著,小路易解釋說:“這些相框都是‘愛斯基摩’幫我做的,還有後面那艘模型帆船。現在看起來是有點兒老舊了,可是當他一九一一年送給我時,那可真是個寶貝,就跟他和他哥哥夏爾年輕時從舊金山駛到溫哥華的‘撒馬拉號’一模一樣。‘愛斯基摩’的十個指頭可真靈巧,做出的東西絕對是一等一的。” 晚上九點半了,是平常咖啡館打烊的時間了,小路易把當街的鐵門拉下。他在電話裡跟瑪蒂爾德約好要她這時間來,因為“這段時間我們可以安安靜靜地談話,沒人會來打擾我們”。當西爾萬推著她進來時,吧檯前還有兩個客人,小路易催著他們趕快把酒喝完讓他可以招待客人。現在整個咖啡館只有他們兩個人,他把熱好的鍋子、一瓶已經開啟的酒和一個盤子放在一張大理石桌上。他要瑪蒂爾德跟他一起吃那鍋紅燒羊肉,可是瑪蒂爾德即使想禮貌一下,還是一點都吃不下。西爾萬已經去巴士底廣場上一家還亮著燈的小飯館裡吃晚飯了。 小路易的確短小精悍,就跟他的綽號差不多,可是他現在有個小啤酒肚。他說:“如果我現在回到拳擊場,大概應該算中量級拳手,連最蹩腳的拳手都能修理我一頓。對任何人來說,開一間咖啡館而不發福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他在吧檯和咖啡桌之間走來走去,取來兩隻酒杯、半個圓麵包、一盒幹|乳酪。他走路的姿態輕巧靈敏,雙腳好像綁著彈簧。可是從他外表看來,誰都猜得出就算他從前苗條時,也一定曾被修理過不少次。他鼻樑是歪的,耳朵和嘴唇都變了形,笑起來時露出嘴裡三三兩兩的金牙。 他坐下來,把格子餐巾的一端塞到襯衫裡,斟滿一杯酒,請瑪蒂爾德喝。她不想拖延浪費時間,所以很乾脆地接受了。他又給自己倒滿另一杯酒,喝了一口,咂咂舌頭。他告訴瑪蒂爾德:“你一喝就知道,這是好酒,是我從我家鄉安茹省訂來的。等到我存夠錢,能找一個地方安身的時候,我就回老家去。我會把這個破店賣掉,回到老家,住在一個酒窖裡,找一兩個談得來的朋友作伴。我這一生看過的、經歷過的都不算少,可是我可以毫不遲疑地告訴你,好酒和友情是人生中最難得的兩件事。”他說完,露出一副尷尬的神色,又加了兩句:“真抱歉,我一說就沒完沒了,我想是你讓我覺得有些手足無措。” 他把紅燒羊肉舀到盤裡,一邊吃肉,一邊撕下面包蘸肉汁吃。他邊吃邊說,把瑪蒂爾德想知道的事情告訴她。她把輪椅移近咖啡桌,以便聽得更清楚。外邊靜悄悄的,什麼聲音都沒有,連那些喜歡呼朋引伴、飲酒高歌的醉鬼都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一九一七年一月底,一位穿著黑衣的“愛國者協會”的寡婦,走進小路易的咖啡館,向他宣佈了他朋友去世的噩耗。她剛從達瓦街的一棟建築走來,離小路易的咖啡館只有兩街之遙。“愛斯基摩”戰前做木工的作坊就在那棟大樓的院子裡,他則住在閣樓上的房間。 小路易正興高采烈地對著一群顧客講述他生平最精彩的一場拳擊賽,聽到這個噩耗以後,他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