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門,卻見一個白色的人影冒著風雨跌跌撞撞往這邊來。
這樣的天,竟還有人出來打酒嗎?
湛露吃了一驚,趕緊撩開簾子讓他進來。那人影急急進了屋,一下子跌坐在桌前。
湛露看那人修長身形,只道來人是城東的陳秀才,那陳秀才本來是個滴酒不沾的老實人,自從妻子死後,每日裡借酒消愁,無論什麼樣的天氣,他總要來打一壺酒。湛露見他模樣狼狽,不禁嘴裡說道:
“這麼大的雨,怎麼連把傘都不帶,陳嫂子地下有知,心裡一定難過。”
她一邊說,一邊去拿了手巾要替他擦拭,結果轉身冷不防看見那人模樣,驚得後退了兩步。
這男子並不是湛露心裡以為的老主顧陳秀才,而是個陌生的男人。他穿著的那一襲華美白袍已經浸滿了雨水,變得有些透明,緊緊貼在他身上,勾勒出極為結實好看的線條,實在引人遐思。就算湛露年紀小,看了他那模樣,也羞得得滿面通紅。
這人慘白著臉,披散著頭髮,樣子狼狽不堪。可是就算是這樣的狼狽,也掩蓋不了他那令人吃驚的美貌,斧劈刀裁似的面容,漆點墨畫似的眉眼,英氣勃勃,俊美無儔。更難得的是,這個人衣衫雖然已然溼透,他的神態卻也沒有一絲一毫的窘迫,表情肅然,讓人不敢輕褻。
湛露雖然年紀小,卻也知道女孩家不該盯著男人的身體看,連忙掩住心跳,背過臉去。手臂直直向前伸,把手巾遞給了他。
他也不在意,只是隨手接過毛巾,擦淨了手臉。問了一句:
“可還有酒食嗎?”
湛露本來準備了一整天的菜蔬酒食,卻沒想到天氣突變。此時正午剛過,早晨備下的材料還有不少,聽見客人問起,忙不迭答話:
“酒食菜蔬,應有盡有,郎君想吃些什麼?”
那男子點一點頭:
“若有現成酒菜,不拘葷素,有多少拿來就是,這點銀子便賞了你。”說著,便從懷中取出一物隨手拋在案上。
抬眼看見那物,湛露又是一驚。
那是五兩一錠的銀子。
湛露自小在這酒肆里長大,酒肆小,酒菜也便宜,通常的主顧吃幾杯酒,兩碟小菜,也不過就是用幾十個銅錢。偶爾有人用銀子付錢,也是用夾剪剪成一二錢的碎銀,用秤稱了又稱,還要分辨成色好壞。卻還從沒見過這樣闊綽的主顧,一出手就是五兩銀子。
湛露不敢抬頭看他,把銀子緊緊攥在手裡,跑回廚房裡忙去了。
就在湛露準備酒菜的這當兒,那人一邊用手巾擦著頭髮,一邊打量起這屋子來。
細細看去,這小酒肆彷彿有些熟悉。
差不多一百年前,他似乎是……來過這兒。
當年的老闆娘做得一手佳餚,讓他久久難以忘懷,想不到此時他躲避追捕,誤打誤撞竟是又到了這裡。
他從來不太注意人類的面貌,因此也記不得原先那老闆娘長相,更不知這酒肆的小妞兒是否就是原來那老闆娘的後人,倘若真是,說不定他今日還能一飽口福,再嘗一嘗那世間難得一見的美味。
想著昔日品嚐過的佳餚,他舔了舔嘴唇,喉結輕輕滾動,嚥下一口唾液。
這下……更餓了。
他今日到這裡來,本就不是遊山玩水,也不是為了品嚐佳餚。他被人追捕,腹中飢餒,無力作戰,只得藉著雨遁逃至此。若不能趕緊填飽肚子,只怕性命堪憂。
廚房裡沒什麼動靜,他等了又等,覺得有些不耐煩,一下子站起身來。
若是沒有酒菜,方才那個小妞兒,甜絲絲香噴噴,嚐起來也一定鮮嫩可口,肥美多汁,正是一道好菜。
只是若是在這裡吃了人,只怕要暴露了行藏。
不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