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都生活在水裡,他們幼年時都是魚形,女子為白魚,男子為黑魚。嬉遊於東海,待十五歲成年後才在鹽民居住的鹽島上上岸變為人形。聽他們方才講述的,之前那女子,應當是將要成年時被漁人誤捕。因此上岸後才化成女子。通常來說,東海鹽民該有三百餘年壽數,只是這女子不是在海島上化形,又受了這一番折磨,只怕身體要格外虛弱,恐怕只能活一百多年了。”
湛露聽聞此言,怔了一怔,發出一聲嘆息。本來是那麼小的年紀,嘆息起來,只讓人覺得有趣。明夷君見她那樣子,不覺笑了一聲:
“怎麼,惋惜起她來了?”
湛露卻是搖頭:
“我只是嘆息人類壽數之短罷了。那鹽民的女子,就算經歷瞭如此大劫,還歸故里,仍有百餘年壽數。而人類不過七十歲,就被稱作是古稀之年,不要說與郎君相比,就算是與那鹽民的女子相比,也實在是太短暫了。”
明夷君嗤笑一聲:
“阿露嘆息人生苦短,我卻要說人生苦長啊。我於人間遊歷這些年,見慣了人類之苦。終日辛勞,兢兢業業,而不知逍遙為何物。活了一世,竟是受了一世的辛苦。反而不如天上鳥雀,水中游魚,不論壽數長短,總還是逍遙的。阿露年紀小,不曾知道人世艱難,才有此一嘆,等到再過上十幾年,到時再看你說什麼。”
湛露望著明夷君,明夷君的目光彷彿一泓清泉,映照出她的影子,平靜而溫柔,讓湛露又紅了臉,她低聲說道:
“郎君想錯了啊。阿露渴念長生,並非是貪戀‘生’這件事本身啊。阿露的父母去世得早,阿露早已對生沒有什麼渴念。阿露只是貪戀郎君,想要多看郎君一眼,再多看一眼。郎君的壽數沒有邊際,沒有盡頭,阿露只盼在郎君的生命之中稍微多留下一點點痕跡,好讓郎君不至於忘我忘得太快了。”
明夷君又笑,他湊近了她,面頰貼在她耳朵旁邊:
“你忘了?你註定活不了那麼久的。你的未來早就定下了,你是要被我吃掉的。”
湛露臉上的紅暈一直爬到了脖子上,她垂下雙眸微笑:
“一時之間居然忘了……將來郎君真的把我吃掉了,還會記得我嗎?”
她說完了,眼睛裡帶著希冀看他。明夷君彎下腰,一下子就把她抱了起來,看著她的眼睛:
“會記得的,會記得很長很長一段時間。直到……我忘記。”
湛露伸出手撫摩他的眼睛:
“郎君……到底也是會忘記的啊……”
“是的,就算是我,也總有一天會忘記不想忘記的事情。不過我的記憶與人類的不同,我會把你記得很深,就算經過幾千年也不會忘記,而你的生命將在我的記憶之中得到延續。這是你想要的嗎?”
明夷君所說的話,很難被當成情話來聽。可是湛露卻把他的話當成是情話了。她知道他說不出更動人的情話了。她緊緊偎依在他懷裡,感到說不盡的安心。
人類真是奇怪啊,明明身體因為感應到危險在顫抖著,心卻無比愉悅,只希望時間停留在這一刻,不再向前流動。然而時間畢竟是時間,不能隨著湛露的性子任意改變流速。時間到底還是漸漸過去了。當明夷君放開湛露的時候,她悄悄在心裡嘆息了一聲。
只聽明夷君說道:
“如今五件東西已經有了兩樣,東海鹽雖然不是一時半會能拿回來的,但也算是*不離十。天紅辣椒好辦,只是那靈蛇膽並不是輕易能弄到的東西,或者還要我親自去尋。”
湛露聽見此言,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被什麼攥緊了:
“郎君……要走?”
明夷君摸了摸她的頭:
“不是要走,是要替你去尋藥啊。”
聽見明夷君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