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露愣住了。
青玄的聲音因為受傷沉重而變得有些斷斷續續,只聽他繼續說道:
“……自從當初你拒絕了我,我就想要離開,可是卻最終屈從了自己的軟弱……我陪伴你七年,最終到了不得不離開的時候才離開。那時我決心此生不再見你……可是當我回去太白山,承受了師父的鞭刑,魂魄險些離體。那時候……我唯一想見的人就只有你。
於是我潛伏在清平縣中,每日裡暗中觀察你的一舉一動,以為這就是幸福……這幸福是我偷來的。
當你被那個黑色人帶走的時候,我本來想衝出去救你……可是我害怕了。我害怕你發現我在這裡偷窺,像一個最醜陋,最陰暗,最見不得光的東西那樣在暗處窺伺你……我怕你會覺得我噁心鬼醫冷妻的壓寨夫君。
更何況,我也有我的私心。我嫉妒了,我嫉妒明夷君能和你在一起,我嫉妒他擁有我永遠不會有的幸福。
如果……那時候我站出來救你,後面的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青玄一字一頓地,慢慢地向湛露懺悔著。而湛露已經泣不成聲。
青玄又一次微笑起來,他拼命揚起嘴角維持這個微笑,對湛露說道:
“能為你而死,我很高興。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記住我,不要忘記我曾經愛過你。”
“你不會死的。”湛露一邊哭一邊說,“我這裡有睽君第一次見我時給我的藥,能夠起死回生。只要吃下去你就會好的!”
青玄輕輕搖頭:
“留著你的藥吧,”他說,“它可以用在更重要的地方。死對我來說不是痛苦的開始,而是結束。我愛了你很久,我知道我此生不會得到回應,我身上的傷很重,活著也只會永遠痛苦下去,你已經有了別的人愛你,你不再需要我了,讓我離開吧。”
湛露咬緊嘴唇,以避免自己哭得太大聲。青玄維持著他僵硬的笑容,對她說著“再見,再見”,隨後闔上眼睛,溘然長逝。
湛露再也沒法抑制自己的感情,開始放聲大哭。這時候,一隻冰冷的手撫上了她的頭:
“我們該走了。”他說。
她淚眼朦朧地抬起頭,她看見睽君正低著頭看她,在他身後,橫七豎八地堆放著仙人們毫無生命力的身體。這是她第二次看見這樣子的睽君,但她注意到他衣服上的白色松枝圖案,於是明白了一切。
她沒有質問他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情,她也沒有對他又踢又打——她沒有這個力氣,她整個人還沉浸在目睹青玄死去的痛苦之中。她只是抬頭問他:
“我們要到哪裡去?”
睽君的語氣只是淡淡的:
“明夷想見你。”
聽到他的名號,湛露的心中掠過了一瞬間的歡喜。可是此時此刻,歡喜彷彿是不恰當的,這一點歡喜讓湛露感覺到強烈的罪惡感,因為青玄死了。
湛露目睹過許許多多的死亡,她的父母曾經死在她的面前,她也曾看見明夷君殺死數不盡的天兵。她曾經無數次地想象自己的死亡,卻從未想過有一天會看見青玄死去。
他是魅人的妖狐,他法力高強令人稱羨,他為什麼會死啊?
她攥緊了手中的小藥瓶,那藥是睽君從前給她的。她本來可以用這藥救他的性命,可是他卻不肯。
如果現在把這藥給他灌下去,他會不會起死回生?
湛露不知道。
然而睽君並沒有給她嘗試的機會,他對她說道:
“快點走吧,他的時間不是很多了。”
湛露聽見睽君的話裡似乎包含著很可怕的東西。這話裡到底是什麼意思,她不敢問。
她不敢問,她只能跟著睽君走。睽君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很涼,簡直沒有一點生靈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