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撫上她的肩頭,欲言又止,終是說道:“若是他,怎會不直接來尋你,或是你看錯了罷。”
她沉默不言,在他們別後千載,她依舊沒有等到沉璧來見她,趁戰事稍歇之時,她回到渺雲山詢問師尊覽幽。在她一再的死纏爛打,不屈不撓下,覽幽終於告訴她,沉璧已然以身殉世,化歸大道。
她不明白所謂以身殉世,無生無滅,司掌大道,天地同壽究竟是何意,對她而言,不過是離開世間,再也見不到,與死無異。此後,她長久地消沉下去,生命漫長,卻再也望不見微末光亮,觸碰不到些微暖意。
然而有一日,師尊覽幽對她問道:“既然如此,你為何不索性自絕,為何還要繼續留存於世?”
她聞言怔愣許久,恍恍惚惚地道:“念及父母和……阿璧,不知為何,我便無法坦然離世。”
覽幽嘆息一聲,說道:“這便是了,然而他們又豈會樂於見到你如此沉鬱終日,苟活於世呢?”
她良久沉默,不日便迴歸天庭,自此之後更是捨生忘死,又歷數千載,終有一朝重統天界,於萬人之上,執掌權柄,可是這漫遙之命途,她依然不見絲毫曙光。
“師兄,”她忽然說道,“你有沒有後悔邀我重回天庭呢?”
“為何這般說?”瀧霄不置可否,而是反問道。
“我如今之勢已能夠與你分庭抗禮,更是天帝正統,而你雖為天庭鞠躬盡瘁,卻始終不夠名正言順,”她背對著他說道,“若我未嘗迴歸天庭,依舊是那個不起眼的帝姬,你如今已然登臨大位了罷。”
“你多慮了,”他卻淡然道,“我行順勢隨心之事,義無反顧,何有悔意。我志在天下,卻亦在修道之中,所謂權勢,不過是所行之事附帶之利,並非我所為之果,更非我為之之因。”
“可是,該怎麼辦啊,”她愁眉苦臉地說道,“我也不想即位啊,這天界終歸需要一個天帝。”
他注意到她不動聲色地轉換了話題,卻並未點破,順著她的話說道:“若你願嫁與我,我亦可名正言順一些,眾人不是皆言‘待到國泰民安日,永結同心嫁娶時’麼。”
她瞬時悚然一驚,不可置信地轉身回頭道:“師兄,沒看出來,你竟然暗戀我這麼久,如此委曲求全地表白也是委屈你了。但是對不起,你是個好人……”
瀧霄忍不住按了按額頭跳起的青筋,說道:“把你的好人卡收回去,我都不知道我暗戀你這麼久。”心下暗忖,為何他的師妹跟旁人的不一樣,一點都不嬌羞可愛……
他微微抬起首,望著繁花簌簌而落,錦繡紛飛,難得地有感而嘆道:“旁人皆以我近二十萬載未行嫁娶之事為稀奇,揣測無數。然而我卻也不明白,為仙修道,何以能有如此深刻的戀眷?”
“或許因為,在那人心中,所愛之人與道同在罷。”
他聽聞她這樣說道,不由微微搖頭,轉身離去。
兩人皆離去後,那滿樹繁花之下忽現出兩道身影,其一得意洋洋地道:“看來我之隱匿術甚佳,竟連瀧霄帝尊與千傾帝姬這等天之尊上亦未察覺。”
另一人卻懷疑道:“你怎知此二人為誰?”
“我先前特意瞧過天界諸尊上肖像,以免誤打誤撞得罪了人,”晏舟依舊自鳴得意,隨即忽地想到什麼似的,驚異道:“方才此處惟你我二人,帝姬匆匆忙忙地趕到此處,似是將我們中某人認作了何人,這可是莫大的機緣!”
江淵冷眼瞧他,說道:“那你方才為何不直接現身,還強拉著我隱匿於花間。”
晏舟懊悔地道:“先前帝姬變化了容貌,我不是沒認出麼,只看見瀧霄帝尊緊隨其後,反射性地便躲起來了,早知如此……難得的機緣,她身居高位,日後怕是難以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