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燈火通明到半夜,人多,熱鬧,許多買不起票的人,喜歡在劇場外聽戲,然後就是等到散場前十分鐘時,劇場放大門,大家一轟而進,看個大團圓的結局。
對於我們來說,劇場門口是極好的遊戲場所。七八級的臺階,可以跳上跳下。兩側各有一個大罈子,種著高大的松樹,可以比誰爬上去的快。再兩側的牆邊,是成排的茂密的冬青,可以捉迷藏。再兩邊的圍牆上,有畫廓中的劇照可以觀賞,若再爬上牆頭鋌而走險,更像飛奪瀘定橋般神勇,運氣好,可以偷爬時劇場裡白看一場戲。更不用說,劇場前的寬大的小廣場上,佈滿了賣各色零食的小販,這是老運河街人夜生活的樂園。
*的風暴,徹底毀掉了這片藝術伊甸園的美麗風情。劇場前的小廣場成了造反派開會和批鬥走資派的會場,劇團的造反派還專門把古裝戲的戲服挑到劇場門前焚燬,然後劇場裡就成了兩派爭相演出文藝節目的舞臺。等到*高潮到來,兩派文攻武衛時,人民劇場的樓頂,就成了兩派爭奪的制高點。那最為慘烈的一幕,是一個運河中學的紅衛兵從劇場的最北側拿著棍子正要攀上樓頂時,被盤據在樓頂的另一派紅衛兵用棍子打落樓下摔死。那時我正爬在自家院子中的大棗樹上看熱鬧呢!
在武鬥進行至最為激烈的時候,作為城中心的人民劇場,反而成了真空地帶,也因此成了我們孩子們玩耍的樂園。這時,我們才有機會深入劇場的內部,滿足了由來已久的好奇心。先是爬到舞臺上,掀開舞臺上的木板,看舞臺下有什麼機關。又把幕布拉來拉去,直到拉不動為止。再攀爬到舞臺的上方梁頭上,看聚光燈是如何搖動的。又跑進劇場的售票室,找出成堆的舊票,從小視窗遞出去,過一把賣票的癮。再一樓二樓三樓地攀上去,還是數不清一共有多少間小房子。終於在天花板上找到了出口,大家一擁而上,竟然站在了人民劇場的樓頂平臺上。大家對著大街喊“毛主席萬歲”,還把傳單撕碎了朝樓下的廣場上亂撒,彷彿自己才是勝利的紅衛兵小將。
那時處於無政府狀態,大家見到好玩的就拿,什麼小凳子、幕布、道具、畫筆之類,都可光天化日下順手牽羊。我膽小,只拿了兩樣東西:一是從座椅的布墊裡抽出毛氈來墊鞋,二是將大門的鋼轉軸帽擰下來玩。一座本是富麗堂皇的好端端的大型建築,只幾年功夫,就被毀得滿目瘡痍,連一塊好的玻璃也不存在了。
*中後期,時興演樣板戲,人民劇場才又恢復了元氣,這時我們已經長大,經常從牆頭上爬進去看演出。慢慢地,和把門的幾個徐州下放知青混熟了,只要我們高興,隨時可以大搖大擺地進去看戲。也因此,憤憤不平的別的街區的小孩子,都說人民劇場是“你們家開的”。沒辦法,近水樓臺先得月,誰讓我們住的地方,離人民劇場只有幾十米遠的距離呢!
後來,縣城裡相繼建起了電影院和影劇院,人民劇場唯我獨尊的文藝演出場所的地位才風光不再。它跟我的直接聯絡還有兩次,一是我1975年下放時,縣裡在人民劇場召開了隆重的歡送大會。一是我考上大學後,在人民劇場裡看戲相了一次不成功的親。再後來,在其中看了一次《媽媽再愛我一次》的電影,發現這劇場的空間怎麼突然變得這麼低矮狹窄,完全不是小時候印象中的北京人民大會堂一樣的宏偉壯觀了。
如今人民劇場早已壽終正寢,改建成了超級市場,但我經過那兒的時候,總覺得她還在,舞臺上正唱著柳琴戲呢!
2007年10月13日草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三角汪
可能因為挖土築鐵道的緣故,鐵道邊大都有汪。而當火站軌道曲曲折折進了縣城的貨場時,那兩側因挖土築路基留下的大汪,也就大都呈三角形了,我們叫它三角汪。在火車站正南面,這樣的三角汪,大大小小有一二十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