頤行向他蹲了個安道:「太后正和奴才說起以前的事兒呢。」
太后含笑點了點頭,「說起你阿瑪啦,還有早前我當貴人時候的事兒……那麼些回憶封存在心裡,到了這行宮,就一股腦兒全湧出來了。」
皇帝聽後也是莞爾,撫膝道:「朕記得,是阿瑪對您一見鍾情,也是在承德,您懷了兒子。」
太后有些臉紅,唉了聲道:「承德是個好地方,氣候適宜,山水豐沛。正因為在承德懷的你,我也盼著你們倆能有好信兒。咱們不是打算十月裡再回北京嗎,三個月呢,要是有信兒,也能瞧出來了。」
這下子頤行就很尷尬了,一個還沒長大的小丫頭片子,上哪兒給太后懷皇孫去啊。
還是皇帝比較老練,熟門熟路打起了太極,只道:「兒子也有這個想頭兒,倘或能遇喜是最好,咱們大英後宮已經好久沒有喜事了,社稷也盼著再添幾位皇子。不過……純妃年紀尚小,這會子要是有孕,怕對她身子不好。」
這兩句話,說出了老姑奶奶滿心的感激。雖說他在她面前整天孩子長孩子短,充分體現了對生孩子這項事業的熱切渴望,但在應對太后的時候,也表現出了男人的體貼和擔當。
然而他口中的尚小,太后並不認同,「十六歲,不小啦。像珍、豫兩位太妃,都是十四五歲生你哥子們,如今還不是一個賽一個的身子健朗?」
皇帝沒好說,那是太妃們成人早,哪像跟前這位,直眉瞪眼挺高的個頭,就是賴著不願意長大,有什麼辦法!這事兒還不能和太后說,說了該輪著太后著急了,都升到妃位上頭了,還是個孩子,這叫人怎麼處呢。
皇帝只得勉強應付,「這種事兒,急也急不得,想是父子的緣分還沒到,且再等等吧。」
太后只好點頭,想了想又沖皇帝道:「你不是會診脈嗎,替她好好瞧瞧,該滋補的滋補起來,把身子養得壯壯的,往後不愁沒有皇子皇女。」
皇帝諾諾應是,「兒子正瞧呢,不過她身強體壯,像個牛犢子……」發現一不小心把心裡話說出來了,忙頓住口,清了清嗓子道,「橫豎她一向在兒子身邊,兒子會時時看顧她的,額涅就不必操心了。」
這頭話才說完,外面嬪妃們都結伴進來了。這是入行宮的頭一個整日子,本就是來遊山玩水的,太后便下令在煙雨樓設了宴,有民間的梆子和昇平署早就預備好的曲目。就著青山綠水,聽著悠揚的小調,遠處開闊的水面上,還有太監們假扮的漁夫,一個個搖著小舟,穿著蓑衣趕著鸕鶿,一瞬讓人有身處江南水鄉的錯覺。
帝王家設宴,不像尋常家子,一張滿月桌,闔家都圍坐在一塊兒。宮裡也好,行宮也罷,講究一人一張膳桌,皇帝和太后在上首,兩腋照著品級依次安排,就算再得寵的,都得老老實實在自己的膳桌前坐著。
老姑奶奶心不在焉,也不瞧戲,看著遠處的水面直走神。皇帝瞥了她好幾眼,她都沒有察覺,最後還是銀硃輕輕叫了聲主子,才把她的魂兒給喊回來。
「怎麼?」她扭頭問。
銀硃垂著眼睫,壓聲道:「您走神兒啦,萬歲爺老瞧您吶。」
她哦了聲,好在隔了好幾步,他沒法兒擠兌她,有時候保持點距離就是好啊。她捏起桌上酒杯朝他敬了敬,他顯然是不高興了,沒搭理她,倨傲地調開了視線。頤行討了個沒趣兒也不惱,自己悠哉抿了一小口,慢騰騰吃了一個玫瑰酥。
其實她不愛聽戲,在江南時候家裡唱堂會,她最喜歡的環節就是往臺上撒錢。一把把的銅子兒,全是用來打賞那些角兒們的,你撒得越多,孫悟空翻筋斗就翻得越帶勁。哪像宮裡,咿咿呀呀都是文戲,她又聽不懂他們在唱什麼,坐久了不免要打瞌睡。
銀硃看她悄悄打了個哈欠,有意調動她的興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