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大步流星出了內右門,直奔乾清門老虎洞。他是帝王,有些地界兒不該他去,上回透過老虎洞還是七八歲那年,和跟前伺候的太監玩躲貓兒的時候。後來年紀漸長,知道自己肩上責任,太子也罷,皇帝也罷,都要有人君風範,因此便把孩子那種好玩的天性戒斷了。只是沒曾想,時隔多年,在他穩坐江山之後,還有鑽老虎洞的機會。小時候那條甬道里裝了他許多的奇思妙想,大了覺得不過就是奴才通行的過道罷了,可如今他又重走一回,竟是為了那個小時候結過仇的丫頭,可見命運輪轉,有些人的存在,就是為了不斷禍害你啊。
不過要說意思,還是有點兒的,從那條光影斑駁的長廊下走過,每行一步,時光就倒退一點兒。遠遠看見那丫頭了,梳著長長的辮子,像根木頭一樣立在道旁。不知道為什麼,別人看她都挺老實守規矩,在他眼裡她卻根深蒂固的難纏。他是個記仇的人,小時候的那點不痛快,他耿耿於懷到今兒,說實話他覺得進宮為妃為後,只要不得皇帝寵愛都是件糟心的差事,所以他也想報復報復她,讓她往後都只能在這深宮裡,每天對著他,說一百遍「我錯了,對不起」。
為了有那一天,當然首先得下餌,把她扶植上位再說,所以他現在冒充太醫這事兒,分明是很有意義的。
夏太醫走過去,相隔三丈遠就叫了聲姑娘,「聽說你找我?」
頤行看見他,立刻笑得花兒一樣,說:「夏太醫,我可算大白天見著您啦。聽說您還是皇上的御醫吶,乖乖,真了不得,實在讓我肅然起敬。」
夏太醫聽慣了她虛頭巴腦的奉承,不過相較於小時候,這語氣還是透著幾分真誠的。他也知道她所為何事,但顯得太過神機妙算,就不免異於常人了,便道:「姑娘大白天的找我,想是有什麼要緊事兒吧?手上的傷都好了嗎?」
頤行說都好了,抬起手背讓他瞧,「一點兒疤痕也沒留下,多謝您啦。只不過今兒來找您,是另有一樁事兒求您,就是……」她絞了絞手指頭,「我的小姐妹,昨兒蒙冤捱了打,如今傷得很重,您不說您是女科聖手嗎,我想求您過去瞧瞧,給開幾副藥,讓她少受點罪。」
夏太醫因她那句女科聖手半天沒回過神來,好一會兒才道:「你還真當我是看女科的?」
頤行一愣,「不是嗎?」轉念一想沒必要在這種細節上糾纏,便道,「不是女科,全科也成啊。她傷得太重了,下不來床,趴在那兒直哼哼。您心善,好歹幫著瞧瞧,這宮裡我不認得別人,就認識您啦。」
這話倒可以,讓夏太醫略微感覺有點兒受用,不過他實在不願意去看這種傷,斟酌了下道:「我這兒且忙著,跌打損傷瞧不瞧的無外乎那樣,上點藥就成了。」
頤行說不成,「銀硃臉色發青,眼珠子裡還充血。我看了她的傷勢,屁股像化了的凍梨,皮還在,底下汪著水,恐怕有傷毒啊。」
這是什麼形容,夏太醫覺得都快聞著味兒了,「就是腫脹了,躺兩天,慢慢會消腫的。」
頤行見他推辭,自己也不好揪著不放,不由灰心地嘆了口氣。大概牽扯上了背上的傷,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夏太醫有了鬆動,「這個時節咳嗽,有舊疾?」
頤行擰過胳膊摸了摸肩頭,說不是,「昨兒捱了一下子,已經不怎麼疼了。」
大概是因為幾次打交道,多少有了點交情吧,夏太醫終於改了主意,說不成,「內傷瘀結,不得發散,鬧不好會留下病根的。我今兒上半晌的差事辦完了,走吧,我替你瞧瞧傷。」
第28章 (長得又好,又仰慕皇上。)
頤行說:「夏太醫您真是個好人,那還等什麼,咱們快走吧。」說著喜滋滋轉過身去,走了兩步回頭問,「您有藥箱沒有?我幫您背吧!」
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