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府百姓流離,各縣人肉之價,賤於犬豕……”
“山野之民飢不可耐,人相食啖,白骨委積,臭穢滿路……”
王家莊百戶官廳內,總旗官賈洪雨正念著靈山衛發下來的塘報,劉衍和在座的所有甲長都是神色凝重,眾人都沒想到,早在今年夏天就已經爆發的蝗災,竟然會造成山東各地如此嚴重的後果。
據塘報上的訊息,甚至一些地方的糧倉都被蝗蟲啃食乾淨,那些積年的木料都如同篩子一般,被無數的蝗蟲啃食得不像樣子。
賈洪雨唸完之後,王炆鎮沉聲說道:“今年夏天的時候,咱們山東很多地方都爆發了蝗災,各地饑民如潮,各地官府卻少有賑濟。各處上官原本以為這些饑民能自謀出路,只要饑民能夠支撐到明年開春,到時候朝廷也會撥下錢糧來賑濟一番,可是卻事與願違。”
劉衍聽著王炆鎮的話,不由得搖頭嘆息,也不知道那些上官是怎麼想的,他們都有腦子沒有?
各地的饑民遭了蝗災,除了身上的片履之外再無他物,這些饑民除了被餓死之外,還能有什麼出路?
那些饑民為了活命,將一切能夠找到的,可以入口的東西全都吃光了,就好像是無數的“兩腿蝗蟲”一般,不斷遷徙著,每走過一處便會將能吃的東西全都吃光,將這裡的百姓同化為饑民,然後如此往復,好像是滾雪球一般不斷膨脹,最終像一顆巨大的炸彈,在所有人絕望的注視下轟然爆炸。
現在,這個炸彈終於炸響了!
按照靈山衛發來的塘報顯示,現在山東各地已經開始動盪起來,在凜冽的寒風之中,各地的饑民越來越多,不少地方都爆發了饑民衝擊府衙,甚至是搶掠各地村鎮的事情,一場民變已經在醞釀之中。
王炆鎮感嘆了一番之後,便對眾人說道:“今年夏天的蝗災並沒有影響咱們王家莊這邊,這是幸運,也是不幸。正是因為咱們王家莊一帶沒有遭災,甚至整個夏河寨前千戶所都少有災情,所以咱們這邊在饑民的眼中,便是糧食,便是活路!”
說著,王炆鎮猛地站了起來,大聲說道:“今日諸位就立即回去部署,所有火路墩全力警戒,各處屯堡立即整頓人馬,隨時聽候本官的調遣。要知道現在北面的饑民隨時都會南下衝進來,一旦讓那些已經餓瘋了的饑民衝進王家莊,那咱們所有人都要一起完蛋,各處火路墩、屯堡都將被饑民大軍啃食乾淨,無一倖免!”
劉衍雖然心中同情那些悽苦的饑民,可是心中更加明白,王炆鎮所說的是對的,而且也是實情。
此時劉衍嘆息一聲,如果真的有饑民衝擊大盤堡,那自己恐怕也要下狠手予以鎮壓的,畢竟大盤堡是自己的心血,更是自己在這個亂世立足的根據地,容不得半點閃失。
王炆鎮強調了此番警戒的重要性,然後便揮了揮手,對劉衍等一眾甲長說道:“好了,諸位現在立即回去部署吧,一旦發現饑民的動向,不管是誰,立即派人向我稟報!”
“是!”
劉衍等一眾甲長抱拳領命。
突然,外面傳來一陣喧譁聲,緊接著負責掌管王家莊錢糧輜重的總旗官嶽明驚慌失措的跑進了正堂。
劉衍微微皺眉,只見那嶽明滿臉大汗,即便此時外面寒風陣陣也依然如此。嶽明身上穿著一件半舊的胖襖,可是腳下卻只有右腳穿著棉鞋,左腳上的棉鞋竟然已經不見了蹤影,光著站在冰涼的地面上。
王炆鎮也是眉頭緊鎖,問道:“嶽總旗,這是怎麼了?”
嶽明上下不接下氣的說道:“大人不好了!”
“快說,出什麼事了!”
“今日屬下去夏河寨前千戶所運送政績錢糧,在回來的半路上遇到了饑民,大批的饑民,無邊無際的,正朝著咱們王家莊湧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