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放下心來,帶上那十來個稅警向閘東的路口跑去。
部隊向西北撤出五六里,軍需官宋如深果然領著三百多警備隊接應來了。
沒來得及多寒喧,魯家閘方向響起了“乒乒乓乓”的槍聲。
帶隊的警備大隊副大隊長是個東北籍的老兵痞,他拔出槍叫一聲:“媽拉個巴子,快,給我衝!”
警備隊兵分兩路向東南迎過去。
走近魯家閘,槍聲卻停了。新組建的十二中隊那十來個稅警,全都被綁在閘橋上,屎尿流了一褲襠。
張寶成拎起一個稅警,喝問:“新四軍呢?”
稅警哆嗦著手指指東邊的蘆葦蕩:“都、都撤了。”
“你們中隊長呢?老施和老王哪去了?”
“那、那邊……”
張寶成帶人走過去,只見施本立和另一個稅警的屍體仰躺在草叢裡。施本立大睜著眼,五官歪擰出可怖的茫然。
雨紛紛,黃梅季節提前來臨了。
(二)
“五二五事件”震撼了南通城,也震撼了整個清鄉區。
在省圖書館的一堆汪偽政權出版的舊報紙裡,我讀到的有關這一事件的報道不下數十篇:
“認清局勢,歧路覺醒——原江北先鋒大隊大隊長張寶成率部來歸參加和平建國*大業”;
“清鄉前線傳捷報,英雄識時舉義旗——‘五二五起義’令我和運同志歡欣鼓舞”;
“李士群省長頒發嘉獎令,表彰策反有功之士,勉勵更多英傑投身和平戰線”;
“日軍清鄉現地指揮官發表談話,祝願和運力量進一步強大”……
紛紛揚揚,頗為熱鬧。
五月二十八日,猛地爆出一個太陽天。南通大街上懸滿了彩旗刷滿了標語,偽職人員、政工團員、軍警特工以及被吆趕而來的工人、市民、學生站在街兩旁,逶迤了三四里。
九點許,張寶成率部入城受編儀式開始。
最前面,是一支十多人的軍樂隊,其後是挑選出來的一百來個警察。高亢、激越的軍樂聲中,清鄉公署特工大隊長蔣松年陪著張寶成走過來,身後隨著他的二百來個兵。隊伍衣服新陳相雜,武器槍支或長或短。兵們低垂著腦袋耷拉著眼皮,邁出的腳步也惶惶恐恐,毫無“起義”風光倒象是一群可憐的俘虜。
在南通城這條五里多長的大街上,張寶成走過了他這一生最難堪的一段路。父親回憶那會兒張寶成的臉就象一塊生鐵,走一路布一路的凝重陰沉。
父親記得他和一群學生讓在中南街的拐角處。他不想認張寶成這個親哥哥同學們也不知道張寶成是他的親哥哥,不幸的是張寶成卻在“歡迎”的人群裡認出了他,並且還一步跨過來。
“你怎麼在這兒?胡鬧!”他對著弟弟厲聲大喝,“回去,好好讀你的書!”
父親漲紅了臉。那年他十六歲,十六歲的他為自己是張寶成的弟弟而難堪,於是橫眉冷對朝三哥臉上“呸”地吐了口痰。張寶成勃然大怒抬手就甩過去一耳光。這記耳光毫無道理其實有情有原,一街鄙夷的目光早已把張寶成切割成了碎肉末。二十七歲的張寶成畢竟不夠老練,弟弟也這麼看他他受不了。一耳光打得我父親眼冒金星口鼻出血摔倒在同學的懷裡。五天後,父親辭別我奶奶去海安參加了新四軍。“是你三伯的那記耳光把我打上革命道路的!”父親後來這樣感嘆說。
是晚,南通清鄉主任公署在友福飯店舉辦宴會歡迎張寶成和他手下的中隊長以上軍官,張南川親自為張寶成引見清鄉公署的頭頭們。
“這位,是公署副主任白雲森。”
白雲森冷冷地一點頭。張寶成率部參加和平救國運動他當然高興,只可惜他是蔣松年拉來的人;這一來,蔣